(一)
上午十点,阳光正在灼烤着大地。
天气越热,知了叫得就越是大声,而且还是一直连续不断的叫,偶尔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客厅头顶的吊扇已经坏了,全靠穿堂风往屋里送来些许清凉。
虽是初夏,但毕竟是南方,穿堂风的凉意顶多只是让人坐着不至于烦躁,但身上还是会微微冒汗。
“银杏,热吗?”桑葚将刚炒好的菜端到桌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问道,“要不要给你再倒点冰水?”
一直看着窗外发呆的银杏缓缓扭过头来,看着桑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忽然伸出双手,轻轻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啊!好凉快……你的手好冰啊。”
“嗯。”
“抱着当冰块估计不错……”他故意开起了玩笑。
“要抱吗。”银杏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
“咳——!我开玩笑的啊!”
“……哦。”
“菜已经都做好啦,因为天太热我就不做汤咯,实在口渴就喝点茶啦。”
“嗯,家里有薄荷甜水,按照你上次教我的办法做的,你要吗?”
“好呀,热死啦热死啦。”林清微微掀起裙摆扇了扇风,白皙的大腿在她的动作下若隐若现。
“咳呃!”桑葚有些尴尬地将目光挪向别处,“家里连风扇都没有,楼上还好,起码吊扇还能用,但楼下就麻烦了,吊扇已经坏掉了……我在想要不找表姐问问,说不定她有。”
“应该会有的哦,所以——开饭吗?”
“啊,再等等,小翔说他拿点菜过来一起吃。”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宇飞翔那个大嗓门的声音:“喂——!小叶子!!我他妈来了!”
“带什么好吃的来啦?”林清一副很自来熟的模样。
“哈,红烧肉!我外婆做的,我赶了一半过来,然后另外一半装了辣椒炒肉,绝对好吃。”
“就是我家电饭煲比较小,饭可能不太够……”
“放心!我早就想到了,所以饭我也自己带了啊。”宇飞翔得意洋洋地举起右手捧着的那个大瓷碗,“看好了,满满一碗饭哈,你们要是不够我先赶你们点!”
“我们应该差不多,银杏估计吃不了几口,我天热也没太大胃口……”
“我能吃很多哦!”林清高举起双手,“分我一点~!”
“行啊,拿碗来!”
……
(二)
几乎没什么家具的空旷客厅里,四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坐在沉重的红漆木桌前享用午餐,就像是在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一样。
“怎么样,这红烧肉不错吧。”
“有点腻……”
“你小子还挑上了!”
“清蒸的鲈鱼很好吃哦!”林清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银杏,“小杏不吃吗?”
“银杏要吗?”桑葚赶忙侧过脸去小声问道。
“……随便。”
“我懂我懂,女孩子说随便的时候其实就是‘要’,对吧!”
“少看点没用的泡妞小说。”桑葚白了他一眼,夹了三筷子没刺的鱼肉放到银杏碗里,而后者低头看了几眼后,才低下头将它和米饭一块儿扒拉到了自己碗里。
“你表妹看着挺文静的,吃饭意外的不怎么淑女啊。”
“这桌上就你最淑女了。”桑葚揶揄了一句。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银杏习惯连饭带菜一起扒进嘴里;而林清则是端着饭碗,特别活泼的大口吃着饭菜,甚至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咀嚼声;反倒是宇飞翔吃饭斯文得像是个公子哥,全程还闭着嘴,一点咀嚼声都没有发出。
“你他妈……没办法,我在家吃饭,要是我爸在,我发出点声音或者吃的着急了,那铁定要被筷子打手。”
“家风严格啊。”
“靠,不过,乡下真爽啊,我外婆根本不管我这些,我最近已经有点放纵了好吧。”
“哈……”
“你家的菜太清淡了。”宇飞翔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清蒸鲈鱼,清炒南瓜藤、炒鸡蛋还没什么油……多吃点肉啊真是的。”
“夏天了吃不下大鱼大肉啊。”
“靠,出汗多了才吃得下啊,你这什么人。”
“我好像找到你长胖的原因了。”
“草,别说了,我不想听哈!”
“清淡有清淡的香,油腻也有油腻的香嘛。”林清夹起一块辣椒炒肉里的瘦肉放到碗里,“都很好吃就是啦!”
“辣椒炒肉可以吧,我和你们说,我外婆做别的虽然也可以,但是她做的辣椒炒肉,那是顶级好吃好吧,饭店里都没这味!”
“自己种的辣椒吧?”
“对啊!”
“她还送我过自己家的辣椒种子~”
“哦,你认识我外婆啊?”
“渔网婆婆对吧?天天在家拨网片。”
“拨网片是啥?”桑葚一脸茫然。
“就是织鱼网,一个月大概能赚几十块一百来块吧。”
“好少啊。”
“不错了,乡下自己家里做的活你还指望赚多少啊,到时候再卖点菜,日子也过去了。”
“在乡下,自己种菜的话,基本只要买米和肉就可以了哦,还有少量的调味品。”林清得意地笑道,“我最厉害的一次,一个月只花了十块钱哦!”
“这也太厉害了吧……教我怎么省钱吧?”
“可以呀~!”
“别省了,该吃吃啊。”宇飞翔站起身,靠在了桑葚的肩膀上,“你小子要是吃不起饭就到我家来吃,包你吃饱的好吧。”
“那就太那啥了……”
“这有什么,吃点饭而已,要不了多少钱,我爸妈经常打钱回来的,你别担心。”
“呃……”
“靠,好像有点歧义,但我的意思就是,反正啊,你爸妈没了,你就把我当亲爹好了,别客气!”
“去去去,还占上便宜了是吧?”
“你拜我当义父,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好吧。”
“你他妈……”桑葚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嘿嘿嘿,怎么样,考虑一下?”
“考虑你妹啊……!”
“别不好意思好吧,以后你叫我爹,我叫你兄弟,咱俩各论各的!”
桑葚这次没再回答,而是一点都不客气地竖起了一根中指,惹得一旁的林清掩着小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吃好了。”
“啊,银杏,不吃了吗?”
“嗯。”
“要上楼去?”
“累了。”
“上面可能更热啊。”
“有风扇。”
“呃……好吧,那你去楼上吧。”
“我靠,漂亮妹妹走了。”
“诶~不是还有我嘛?”林清故意用很受伤的语气说道。
“我的意思是,两个人的话可以轮流欣赏,现在不就只能欣赏你了嘛。”
“轻浮的家伙啊。”
“这叫语言的艺术!”
“狗屁的艺术还差不多……”
……
(三)
红烧肉最终还是没能吃完,于是桑葚就用盖子盖着,把它放到了冰箱里。
“你家怎么还有婴幼儿奶粉啊,你小子不会是做爸爸了吧?”宇飞翔看着冰箱上的奶粉罐子打趣道。
“我舅给我的,说是让银杏补补营养,哦对了,放在那我差点都忘了……”桑葚说着,将冰箱顶上的奶粉拿了下来,“泡点牛奶冰镇起来吧,估计会挺好喝的。”
“婴幼儿奶粉真能冰镇着喝吗?”
“反正都是奶,应该行吧?”
“那玩意儿好像容易结块。”
“这样吗?那我少放点好了……”
“哈呼……你小子要忙的事情可真多。”宇飞翔晃晃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饭吃多了我靠,困了,我回去睡觉了。”
“大白天睡觉啊?”
“这叫午睡懂不懂,对身体好,农民伯伯都午睡呢!”
“你有人家那么累吗……”
“难得暑假,当然要随心所欲了。”宇飞翔转过身挥了挥手,又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朝屋外走去。
“喂,你游戏机没拿啊!”
“先放你这好了,我睡醒了再来玩……哈呼……”
“那我先帮你收起来了啊。”
“随你收啊,别弄丢就行……我靠,外面阳光真大。”
“要不要遮阳伞?”桑葚打趣道。
“屁嘞,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宇飞翔直接迈进了刺眼的阳光里,“走了啊!过会儿见!”
“行,去吧你……吃了就睡,小心变胖啊。”
“就你话多!”
林清也笑着目送宇飞翔离开,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后才笑着看向桑葚:“吃好啦,该收拾碗筷了吧?”
“啊,我来就好。”
“没关系,我来帮忙~”
“呃……那多不好意……”
“都是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林清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神却很认真,仿佛真的有些困惑似的。
“咳……话是这么说,但就……就是下意识会……”
“会觉得我和你们不太一样吗?”
“没有啊。”
“唔嗯……”
“对了,有一件事。”摞起碗碟的桑葚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啊。”
“嗯~?”
“你看,银杏现在已经好转很多了,你觉得要不要……把你也是另一个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免得她总是对你很警惕,这样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很多话也更方便说出来了,甚至可以把轮回的事情也告诉她,大家一起来想办法避免再一次的轮回。”
“嗯……”林清咬着食指歪过脑袋,将声音拖长了一些,“我觉得……还是不可以哦。”
“啊,为什么?”桑葚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好奇地问道。
“有一次轮回里,银杏已经像这样可以沟通和交流了,但……最后还是自杀了呢。”
“呃……”
“所以,她的状况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稳定?”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告诉她啊。”
“那就得分析分析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啦——你把筷子拿进去吧,外面的桌子我来擦~”
“擦好了来厨房继续说啊。”
“知道啦,你先进去吧!”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