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在即将降落时化身为一介极为普通的女子,相貌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算不得能够惹来惊鸿一瞥的程度。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亚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见到莉塔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T先生这会儿倒是一如既往的狼狈,被从龙背上甩下来的男人吃了一嘴泥,却也不在乎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只是自顾自地砸吧砸吧嘴,就往旁边啐了出去。
“啊,帝国,本苏黎大爷又回来了。”
只是没有人在意T先生的自说自话,他便是伸懒腰将气质拔升,也没有人会理会这般古板的存在。
“还苏黎人安黎人呢,这东西都多久没人说过了。”
莉塔缓步来到T先生身边,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欧亚帝国能够流传至今,其浑厚历史固然是底蕴之一,但除此之外,其立而不倒的根本,仍然在于变革。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一直不变的,尤其当其背后牵涉到不同人的时候,这份变化就会更加明显。
所以按照魔力划分的苏黎安黎等级早早成了历史,便是那用以测量魔力高低的水晶球,当下也只成了不同城门上的无言摆设。
莉塔站在城门下,望着那偌大的水晶球,沉默许久。
历经岁月熏陶,她早就将一身魔力如臂使指,一念想着自己不过普通人,那她就是人群中最普通的那个。
水晶球已经不再能够品测出任何东西。
然而莉塔站在城门下,此刻满脑子都是当初的样子。
她仍然记得那一天的水晶球光芒大放,当是时还有亚诺陪在身边,双手插兜,眉眼之中带着睥睨众生的笑。
“怎么,睹物思人了?”
且看水晶球逐渐有光芒若隐若现,捕捉到这一细节的T先生忽然开口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莉塔并没有回答问题的心思,只是一消转身便让那水晶球中的光芒悉数散尽。
“其实你觉得亚诺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城门缓缓开启,以中世纪风格搭建的帝国全貌出现在二人面前。
尽管只是欧亚帝国中极小的一座城镇,却依旧贯彻着那哥特风格的森严与冷傲。
以黑色作为基调的城堡随着时代发展,柴油灯逐渐被电灯所取缔,只是那些杂乱无章的电线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拉着一路电火花的火车在城市里哼哧穿插,带着扰民的噪音。
莉塔很不喜欢这种声音,它刺耳又令人不悦,只是这靠着所谓“电力”驱动的火车,恰好又是安黎人胜利的实例。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发明,欧亚才正式告别了魔力时代。
见莉塔没有说话,T先生却是自问自答地说道:“你又觉得死亡是怎么定义的呢?”
“行了你个死灵法师,有什么话直接挑明了说,我没空跟你东扯西扯。”
莉塔翻了个白眼,身后幻化出的龙尾横扫在T先生大腿上,给人打得原地差点跪下。
“我的意思是……”
T先生大字躺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觉得人是靠什么活着的,是肉体?还是灵魂?”
死灵法师的问题让莉塔皱起眉头,不过又很快舒展开来:“当然是灵魂。”
“那你应该知道亚诺的症结所在才对。”
T先生爬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浅声道:“ 护心龙鳞是这天下最好的保命宝贝,你舍得用它,亚诺的肉体基本能够保持不灭。”
“可一旦灵魂散尽了,你再想找回他就难咯。”
“所以呢?”
莉塔眯起眼睛,掌心浮现出龙爪的虚影。
“我这不就是帮你来寻他的灵魂了么?”
T先生呵呵一笑,大手一挥,便在莉塔眸前拂开一阵迷雾,迷雾里,她依稀瞧见一道挺拔身影。
那人黑衣短发,身旁还跟着个穿紫色裙摆的小姑娘,二人一起走着,一路嬉戏打闹的模样让莉塔不自觉地模糊眼眶。
“我猜你应该没忘记这个地方。”
T先生浅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跟在他的身旁,而我……确实有些不堪。”
……
“就你这样的,还这地方的管理者啊?”
亚诺居高临下,且看那单脚被缠绕在鞍上被马车拖行一路的狼狈身影,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
至于这一路走来的震惊眼神,他和莉塔没少接,也没少无视。
苏黎人的傲然让他们震惊于T先生的光速陨落。
而一路上充当低下阶层的安黎人,则吃惊于有人敢直面顶上光辉。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外地来客初来乍到却敢直接冒犯帝国铁律,而且还在大马路上光明正大地走,这未免太夸张了些。
“嘿。”
莉塔坐在马车上,一个人开开心心;而亚诺则在一旁随行,同时全程陪在T先生的旁边:“就你在寻护心龙鳞么?”
他压着声音,低语道。
“怎么了?你有?”
年轻的T先生语气正轻浮,似乎他完全不在意自己被俘虏的事实。
且听他那无所谓的语气,亚诺却是有点想笑,绷了绷神情,他接着说道:“你要来干什么?”
“当然是拿来拍卖啊。”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T先生眼神飘忽,哪怕安置在他那完全无所谓的神情上,也显得颇为不自然。
“你一个帝国城市负责人,还会差钱?”
亚诺不动声色地戳穿了这份伪装,顺势用手杖挑起他的身子,旁人看来是搀扶,殊不知亚诺已经用匕首顶在了T先生的脊梁。
“你的命在我手里,我的建议是,最好把话跟我说清楚。”
“你要龙鳞来干什么?”
感受到性命威胁,可T先生却丝毫不以为然,他只是耸了耸肩膀,而后淡定说道:“你猜猜呢?”
剑锋穿刺进胸膛的动作娴熟而快速。
以至于T先生甚至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鲜血便已流淌而出。
“这把剑离你的心脏现在只有一厘米,只要我稍微往上一挑,你立马死在这里。”
“所以……现在,你愿不愿意稍微合作一点呢?”
T先生低头看着自己穿胸而过的匕首,沉默片刻后,却咧嘴笑得更加猖狂:“你啊你,你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呢?寻根究底在很多情况下并不使用,反而会暴露很多东西。”
“就比如……”
“她。”
说罢。
T先生抬头看向马车,而下一秒,剑锋果断切碎了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