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哒……”
冰冷的水滴在水管间的缝隙里盈的饱满，摇摇坠落，重重的敲击在灰白色的地板上，接连不断。
“为什么……”
少女呢喃着，声音很轻，带着哭腔，沙哑、破碎，犹如凋零在夏末半空的落花，还未触地便已消散在了滞闷又潮湿的空气中。
委屈、恐惧还有某种软弱的愤怒迅速在心里滋生。
——不愉快。
——不愉快。
——不愉快。
……
少女无声的抱怨着，只是很突然的，某种短促而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染山纱良还未来得及生疑，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炸开，紧接着是柔软的下唇被某种东西穿透、撕裂产生的钝痛。
同时，腥甜的血液在染山纱良舌尖蔓延的同时，点点殷红已顺着少女的嘴唇滑落在校服前襟，溅起了一朵朵花似的图案。
一瞬间，刺鼻的铁锈味，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充盈到四肢百骸，麻痹着少女的全部感官。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好想吐好想吐好想吐。
生理性的疼痛和厌恶排山倒水般袭来，染山纱良盈满水雾的眼眸瞬间失焦。
“呜……呕……”
片刻，胃部翻腾着阵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痉挛，少女冒着冷汗，痛苦的弯下腰。
“纱良？！”
门外，蓝染惣叶月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门板，清晰的传入了少女痛苦而紊乱的思绪。
而这一次，蓝染惣叶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和担忧。尽管少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你怎么了？”蓝染惣叶月的声音更近了，几乎是贴着门缝，“我听见了，纱良，你在哭吗？”
“开门……开门好吗？”
她继续说，语气隐隐约约间放软了很多。
染山纱良依旧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也依旧没有回答。
她现在正蜷缩成一团，冒着冷汗，身子发抖，整个人濒临崩溃。
然而——
就在下一秒。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惊雷般的声音在染山纱良脑海炸开。
不是敲门声。
不是说话声。
而是……金属门栓内部的弹簧被某种力量拨动的声音。
染山纱良茫然的盯着门锁，泪水顺着红红的眼眶，狼狈又糟糕的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下一秒，少女哽咽的呢喃道，紧咬着腥红的嘴唇，白嫩的小手，死死的攥住校服的袖角，复杂的褶皱，带来针痛般的细痛。
没有钥匙插入锁孔。
没有外力撬动痕迹。
门锁……就这样凭空的、安静地转动一圈又一圈。
“不！！不要！！住……住手！”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衣，染山纱良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伸出手……但其实少女大脑一片空白，伸手挡住门板只是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
少女的抵抗没有任何作用。
三秒后，“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一瞬间，相对明亮的光线混着夏日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照亮了染山纱良布满泪水、氤氲着水雾的眼眸。
隔间内的点点昏暗也被这样的光线祛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限接近于深渊的明亮。
光影切割下，染山纱良也看清了她。
……蓝染惣叶月。
站在门口的蓝染惣叶月。
她站的笔直，像一把被刀鞘封印了的妖刀，平静又危险；她的身后是午后的阳光，照耀的发丝、眉眼，还有侧脸，灿然温柔……
然而，染山纱良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只觉得阴寒。
半晌，蓝染惣叶月唇角弯得很漂亮，洁白的齿、粉红的唇在金粉阳光中熠熠生辉。
“纱良，找到你了。”她说，声音轻柔却又透着莫名的满足感。
仿若在染山纱良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成了一件玩具，蓝染惣叶月最喜欢的玩具。现在，蓝染惣叶月找到她了。
“好开心。”
说着，蓝染惣叶月向前一步。
而仅仅这一步，她的身影彻底占据了染山纱良的整个世界。
.
冰冷的气息犹如阴影一样，蔓延了上来，瞬间淹没了染山纱良的感官和思维，以至于，少女连哭泣都忘了，只是睁大着涣散的瞳孔无措的看着蓝染惣叶月。
“好开心。”蓝染惣叶月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仿佛是在确认某种重要的情绪。
然后，她缓缓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纤细、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它的目标很明确，想要去触碰染山纱良的脸庞。
“不……不要过来！”
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的响起，染山纱良颤抖着身子，踉跄着往后退、往后退。直到墙壁。
“嗯？”
蓝染惣叶月垂眸望着她，压迫的视线从染山纱良的红肿的眼眸开始，划过她散乱的发丝，暼在咬破了的唇，最终停留在少女领口前的腥红。
半晌，蓝染惣叶月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小心翼翼又无比精准的，轻轻揩过少女下唇的伤口。
“呜……”染山纱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苍白着脸，下意识的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听起来像求饶。
“纱良……受伤了，很疼吧？”她低语，声音依旧轻柔，宛若恋人。
“为……为什么？”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沙哑的不像样子，染山纱良终于磕磕跘跘的从颤抖的唇齿间挤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缠着她？
为什么要缠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蓝染惣叶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专注的盯着少女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因为这个世界很危险。”
“纱良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事。”
“只有我才能保护纱良。”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现在、以后，未来。”
“所以，我要一直看着纱良。”
——又是这样奇怪的话。
——这些莫名其妙，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什么现在，什么保护，什么以后？
——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完全无法理解！
……
想着想着，染山纱良低下头，整个人有些喘不过气。
“所以，纱良不要害怕我。”
“因为，纱良是我的宝物。”
蓝染惣叶月继续靠近女孩。身上那股独特的，樱花混杂着泥土和雨雾气息的味道几乎快要将女孩整个人包围。
“我——”
兴许是少女的恐惧已经到达了临界值，也兴许是少女觉得已经这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总之，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蓝染惣叶月，一字一句，同时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吐字认真而清晰的说道：
“——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