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扛着只刚狩猎来的鹿,默默一个人下山回村。
山脚下的村道上,一锦衣少年带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跟在一条体型庞大的黑色獒犬后面,悠哉悠哉地踱着步。
道路两旁是视野辽阔的田地。不时有在田里忙完的农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被那条黑色大狗吓得尖叫连连。
而作为大狗主人的锦衣少年,非但不对其约束管制,还偶尔被那些行人的狼狈样逗得哈哈大笑。
一对夫妻领着孩童从旁边路过,大概是受到过太多次的惊吓,便将年仅六岁的孩子护在另一侧。可这依然没能躲过大黑狗的眼睛——似乎也是为了讨好主人,它毫不犹豫就朝那名孩子扑了过去!
那对夫妻里的男人,眼见自己的孩子要受到扑咬,举起锄头就对着狗头推了一下。结果这一下,就将正看着这一幕的锦衣少年激怒!
他二话不说冲上去,猛地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踢踹辱骂:“杨老三,你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本公子的狗你也敢碰?你知不知道我这狗比你儿子的命都金贵!咬你儿子一口又怎么了!”
锦衣少年狠狠一脚踩在杨老三的胸膛,任凭杨老三的妻子怎么跪下求饶都不肯放过。那条大黑狗还故意对着那名幼童龇牙吼叫,将幼童吓得只能依偎在母亲身侧哀嚎痛哭。
就在一家三口被锦衣少年堵在路上无计可施的时候,恰巧魏云扛着鹿走到了近前。
那条正吓唬幼童的大黑狗,瞥见魏云的第一眼,就赶紧停止吼叫,闭上了嘴巴,将尾巴往屁股间一夹,低下头颅,转身就往自己的主人那边躲去,麻溜地藏在了锦衣少年身后。
“呦,一天不见,赵铁柱你还是这般人狗情深啊!”魏云戏谑调侃道。
正按着杨三狂揍的赵铸,听到这声,立即抬头看向来人。在看到魏云的一瞬间,瞳孔骤缩:“你居然没死!”
魏云停下脚步,冲他扯了个冷笑:“赵铁柱你可真会说笑,我魏云好端端的活着,为什么要死?”
赵铸明显已没心情再理会那一家三口。男人被放开之后,也意识到这是个逃跑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领着妻儿,一溜烟地逃离了此地。
赵铸望向魏云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带着刀的壮年汉子,怎么连个十几岁少年都收拾不了?而且魏云身上连伤都没有,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难不成那两个东西,拿了他的钱跑了?
“姓魏的,你难道没见到李狗蛋和王二愣?”赵铸试探地问。
魏云一脸茫然:“没有啊。难不成他们两个上山去了?赵铁柱你在找他们?该不会是欠你的钱吧?”
听到“钱”这个字时,赵铸心里猛地一沉——他猜测魏云多半是见过他们了,而且也知晓了一切!可为何他能活着回来?
“魏云,你少给我装模作样!这里也没别人,不妨坦白直说了吧,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你?他们人呢!”赵铸厉声质问。
“杀我?为什么要杀我?哦,该不会是你雇他们杀我吧?”魏云装模作样地猜测着,“不好意思,我没碰见他们。也许在山里迷了路,也许被老虎吃了也说不定。”他就是不承认自己见过他们。
赵铸没再说话,看向魏云时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赵家经过许多年经营,早已将村子里的田地吞并得七七八八,而这些村民,也基本都成了他们赵家的苦力和韭菜。
用不客气点的话说,这槐荫村就是他们赵家的后花园,予取予求,随心所欲。可偏偏有魏家这么一个异类,只以打猎谋生,并不依赖田亩生存,对他们赵家更是全无敬畏之心。
原本就是碍眼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前不久那次侮辱之后,终于让赵铸下定决心要除掉他。
直到今天,他找到李狗蛋和王二愣两人,本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这件事,可谁成想这魏云,竟莫名其妙活了下来。
而经过刚刚那番谈论,对于那两人的去向,赵铸已经有了一个很离谱的猜测——但他实在不愿意去面对。因为那意味着眼前之人的威胁,要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更严重的是,现在两人已经结下死仇,若不想办法尽早除掉他,对赵家或者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魏云,我想咱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不妨找个时间备好酒菜,坐下来谈谈?”赵铸突然一改之前的嚣张态度,对魏云露出一个友好笑容,“咱们两个未必就非得是敌人,你说呢?”
魏云对此深表赞同:“对呀,没错!你我之间怎么可能会是敌人呢?我们可一直都亲如兄弟呀!你看,‘铁柱’‘铁柱’这两个字,我叫起来多亲切!”
赵铸刚刚挤出来的好脸色,瞬间又黑成了猪肝!
他意识到了魏云的威胁,可想轻松除掉他已不太可能,只好拉下脸试着与他化敌为友,说不定还能给赵家带来更大的利益。然而魏云的话语却尽带嘲讽——这意思,明摆着是拒绝他,要与他不死不休!
见赵铸一副被捅了嗓子眼、马上快要气炸了的样子,魏云便决定不再与他多做纠缠——至少现在他们赵家,自己还应付不了,可同样他们也没办法大张旗鼓地对付自己。于是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赵公子,要没别的事我可就先走了。毕竟这鹿都已经杀了,总得让它死得其所才是。我先回去吃鹿肉了,回见!”
随着魏云与赵铸主仆二人擦肩离开,赵铸在原地站立了没多久,突然回头,一脚狠狠踹向了自己的狗子!将那条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黑狗,踹得嗷嗷直叫唤。
“没用的狗东西!遇见别人你敢上,遇见姓魏的你怎么就不敢上去咬?废物!”赵铸气愤地骂道。
大黑狗打着趔趄往侧边躲了躲,眼睛斜着瞟了他一眼,俨然一副“你行你咋不上”的表情,给赵铸气得又追着踹了好几脚。
发泄完心中怨气以后,赵铸看向跟在他旁边的魁梧汉子,张口询问:“王教头,你可看出姓魏那小子身上武功几何?要是他刚刚对我出手,你能不能护住我?”
王亭平日里帮着赵家十几名护院训练武艺,自身也习武半辈子,算是赵家武力最高之人。与那些开启了灵窍的高手虽差距颇大,可对付一群普通人轻而易举,自然也拥有着不同寻常的眼光。
“要说练武的话,他的手指关节不够粗大,拳锋上也没有老茧,即便有功力在身,实力也不会太高。可考虑到他常年狩猎,出入虎豹的领地而从无意外,怕是有一些秘术傍身。”王亭沉声道。
“秘术?”
“是。江湖人若不生死相搏,多半都会藏掖自己的本事,以免真动起手来,被人招招克制,丢了小命。这小子机智过人,哪怕我能压制于他,可少爷也该小心跟他相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听了王教头的这番话,赵铸顿时有点后怕,可同时也很庆幸——庆幸刚刚魏云没有直接选择暴起杀人!否则即便王亭能把他打死、给自己报仇,那自己都死了,报仇也没了任何价值。
于是意识到这一点,赵铸立马郑重其事地命令道:“王教头!你今后就贴身保护我!在姓魏的被我除掉之前,一步不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