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深渊之眼”上,我和艾米坐在夹板的楼梯上,一起仰望着无尽的繁星,当然周围的喧闹依然不止。

“安妮,你说奥蕾莉娅在那边到底过得好不好啊?”艾米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奥蕾莉娅,止不住的担心。

“放心吧,艾米,奥蕾莉娅一定在那边能够过得很好。”我只能轻声安慰着艾米。

另一边的奥蕾莉娅。

“太谢谢啦!”我抱着那本薄得像空气、封面星图还在调皮变幻的星光手册,还有那个散发着柔和月光的卷轴,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手腕上的星光徽记一闪一闪,像是在催促我,“快走呀!快走呀!”

“嘿!卷轴老兄!”我对着悬浮在卷轴顶端那个迷你的、缀满星星的大树模型喊话,“带路吧!目标——我的新家!”

我也不知道为啥要叫它老兄,可能它看起来挺可靠?那迷你树屋模型仿佛真的听懂了我的话,或者就是设定好的魔法,轻轻一颤,从模型底部“滋溜”一下射出一道细细的、由跳跃光点组成的星轨!

这条光轨像一条有生命的小蛇,轻盈地缠绕上我手腕的星光徽记,然后“嗖”地向前延伸出去,直指那座盘踞如山峦、树根形成宏伟门廊的巨树建筑深处。

“哇哦!活的导航!”我欢呼一声,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由光点铺成的路。

我的脚刚踩上去,那些光点就欢快地跳跃起来,托着我轻快地滑进了树根形成的巨大门洞,把身后莉雅拉姐姐和梅露西娜学姐带着笑意的目光关在了外面。

树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巨大的中空树干被改造成了无法想象的广阔大厅,高得吓人!抬头看,穹顶上布满了模拟日月星辰的发光符文,柔和的光芒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照亮了所有角落。

无数条发光的藤蔓——有的发着暖白的光,有的是幽蓝的,还有翠绿和金黄的——像巨树自己的血管和神经,编织成桥梁、旋梯、走廊,纵横交错地连接着树壁上开凿出的一个个门户。

那些门户形状各异,有的像圆圆的蘑菇头,有的像弯弯的月牙,有的干脆就是一片巨大的发光叶子垂下来当门帘。每个门楣上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符文,标示着宿舍区域和编号。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合了雨后泥土、奇异花香、还有某种类似水晶被敲碎时散发出的清冽气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魔素”的味道?吸一口,感觉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第…七…星…环…区…紫藤露台…B-7号…‘初萌之巢’!”我仰着头,念着手腕上徽记投射在头顶一条发光藤蔓上的光字。

我的宿舍在一条盘旋上升的粗壮主藤蔓的末端,位置有点高。那条星轨光蛇正引导我踏上一条螺旋上升的藤蔓光梯。

脚下的藤蔓在我踩上去时,会自动延伸、盘绕,形成稳固的台阶,每一步都踏在流动的暖光上,舒服极了!我一边爬,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身边掠过形形色色的同学,一个皮肤像粗糙树皮、头顶还顶着一小簇嫩绿芽孢的森林精灵,正和一位下半身完全是流动水元素漩涡、头发像水草的水泽仙子低声讨论着什么,水泽仙子说话时,身边还漂浮着几个小水泡

稍下方,一个小矮人,胡子编成了两个小辫子,正努力指挥他那只闪闪发光的机械甲虫“火花塞”(嘻嘻,我猜的!)往一根特别光滑的发光藤蔓上爬。机械甲虫的爪子发出“咔哒咔哒”的摩擦声,小矮人急得直跺脚。

头顶更高处,一个背生透明蝶翼的妖精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正追着一群像萤火虫、但光芒是七彩的小魔法生物。那些小东西调皮地在她发丝间穿梭。

努尔兰卡,真的是万族熔炉 每一个画面都新奇得让人移不开眼!我感觉自己的白紫头发在穹顶的光芒下肯定也在闪闪发亮,右眼的橙红和左眼的蓝紫肯定也好奇地转个不停。

终于,星轨光蛇停住了,指向一扇镶嵌在粗大树壁上的门户。门是深紫色的、带着天然木纹的巨大花瓣形状,门楣上缠绕着开满淡紫色星形小花的发光藤蔓,在门楣中央形成了“紫藤露台 B-7,初萌之巢”的光字。

门前还有一个小小的、由发光苔藓和更多紫色星形小花铺就的露台,几根柔韧的发光藤蔓自然垂落,轻轻晃动,像天然的秋千。

“紫藤露台…初萌之巢…好美的名字!”我眼睛发亮,掏出那个月亮般的小卷轴。卷轴顶端悬浮的迷你树屋模型轻轻旋转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我学着之前看到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卷轴靠近门上的叶脉状纹路。

指尖刚触碰到那温润的木纹,叶脉纹路瞬间亮起柔和的紫光,仿佛活了过来!巨大的花瓣门户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哇——哦——!”又是一声惊叹。房间比我想象的还要棒!墙壁是温润的原木色,上面攀爬着发出柔和白光的细小藤蔓,像无数盏天然的壁灯。一张悬浮在离地半米高的床铺,由散发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星光草编织而成,看着就超级柔软!房间一角有个小小的魔法水槽,里面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泉水(希望是能喝的,看上去一定好好喝),水槽边沿还开着几朵会发光的蓝色小花。

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挂在墙上,镜面里映照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星空!还有一张嵌在墙壁里的发光板,我好奇地戳了一下,它“唰”地一声展开,变成了一张平整的书桌!

最棒的是那扇巨大的、由透明水晶和藤蔓交织而成的窗户!窗外,努尔兰卡那永恒流转的日月星河和下方流光溢彩的魔法都市全景,如同最华丽的画卷铺展开来!

“太——棒——啦!”我欢呼着冲进去,把星光手册和卷轴随手放在水槽边(那里有个小小的、长着发光苔藓的凹槽,正好放东西),然后一个飞扑,把自己砸进了那张星光草床铺里!

“唔……”柔软、带着阳光青草香气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我,舒服得我忍不住打了个滚。安妮母亲送的挂坠贴着我的皮肤,温润微凉;艾米妈妈的信封放在苔藓凹槽里,好像也给这个新家注入了一丝熟悉的温暖。

“初萌之巢…我的窝!”我抱着软乎乎的草床,开心地蹭了蹭。

接下来的几天,我简直像一颗被弹弓射进糖果店的小石子,在努尔兰卡激起了无数欢快,有时是鸡飞狗跳的涟漪。

手腕上的星光徽记成了我的万能钥匙,我开始了疯狂的探索!

我的首要目标?食堂!传说中的“无尽丰饶之厅”!

那地方简直像个……巨大的、会魔法的、超级热闹的集市!穹顶是流动的食物星云,真的!会飘着烤鸡和布丁形状的云!

无数条发光的食物传送带在空中纵横交错,像彩带一样穿梭。

传送带上摆满了各种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甚至还在比如那个会自己跳舞的粉色布丁的食物!桌子是漂浮的云朵,坐上去软软的!,餐具是会自动飞到你手边的、闪着银光的魔法勺子叉子。

“哇!加油!再转快一点!”我站在一个巨大的、自动搅拌着七彩浓汤的魔法坩埚旁,对着里面翻滚的食材大喊助威,惹得旁边一个正在安静喝汤的、长着长长兔耳朵的亚人学姐直翻白眼。

“嘿!小果冻!别跑!”我盯上了那个在传送带上蹦蹦跳跳的粉色布丁,试图用叉子去叉它,结果它“咻”地一下从叉子缝里溜走,跳到了隔壁传送带上,气得我直跺脚。

“这是什么?好漂亮!”我看到一位蓝魔学长盘子里有一坨像液态火焰的、缓缓流淌的橘红色东西,后来知道叫“熔岩布丁”,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我伸出食指,飞快地戳了一下!

“嗷——!”指尖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我甩着手跳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那位蓝魔学长也忍俊不禁,摇摇头,手指一点,一小团冰凉的蓝色雾气包裹了我的指尖,疼痛立刻消失了。

“新来的小家伙,”一个温和但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响起,“对未知的食物保持敬畏,是努尔兰卡食堂的第一课。”

我抬头,看见一位穿着整洁深蓝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类男士。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是不断变换的食材图案的书。他的气质……嗯,很像安妮母亲书房里那些排列整齐的书。

“这位是贝利维斯教授,”旁边的兔耳学姐小声告诉我,“‘无尽丰饶之厅’的管理者,也是魔药学基础课的导师。他讨厌混乱和浪费。”

“对不起,贝利维斯教授!”我赶紧道歉,手指还有点麻酥酥的。

贝利维斯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奥蕾莉娅·无姓氏,安德鲁带来的那位?嗯…保持你的好奇心,但下次,请用眼睛观察,而不是手指品尝。另外,”

他指了指我刚刚因为追“小果冻”而不小心碰翻的一小碟会发光的蓝色浆果,“浪费食物,扣一分。你的星光徽记会记录。”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袍角带起一阵微弱的食材香气旋风,去巡视其他区域了。

我低头一看手腕,果然!星光徽记周围那几片月光叶子中,有一片微微黯淡了一点,边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色。

啊哦…开学第一天,正式上课还没开始呢,就被扣分了!艾米妈妈要是知道,大概会说,“干得漂亮,小冒险家!”

安妮母亲嘛……大概会轻轻叹气,然后教我写检讨书?

食堂探险只是开始。我很快见识到了努尔兰卡老师们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风格:

莉雅拉姐姐, 这位美丽的精灵姐姐是我们的年级引导员之一,负责新生适应。她温柔得像月光,说话声音像唱歌,教导我们如何感受植物和星辰的韵律。

但!当她发现我试图用刚学的、半吊子的编织术给梅露西娜学姐的紫色尾巴编个“闪亮亮星星发圈”结果差点把几缕尾巴毛打结时,那温柔的笑容瞬间变得……有点危险?

她罚我用最纯粹的歌喉,给温室里一百株害羞草唱摇篮曲它们只听最纯净的音调,唱得我嗓子冒烟!不过看到那些害羞草在我跑调的歌声中慢慢展开叶子,还挺有成就感的!

格隆·石拳教授,这位矮人教授胡子像钢丝刷,嗓门大得像打雷!他的教室像个超高温的、叮当作响的工坊。

“力量!精确!还有火花!小家伙们!”是他的口头禅。他演示如何给一块“惰性魔晶”注入初始魔力时,一锤子下去,魔晶没亮,他面前的铁砧倒是被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拳头印……全班鸦雀无声。他面不改色,

“看到了吗?这就是错误示范!力道控制很重要!”我旁边的兽人新生卡加克看得两眼放光,兴奋地直捶自己胸口,差点把桌子捶散架。

莫里亚蒂女士这位教授神秘极了!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是优雅的暗红色,永远穿着剪裁完美、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黑色长裙。她讲课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但内容……全是密密麻麻的古代王国兴衰史和复杂到让人头晕的符文结构!她的教室光线永远比较暗,飘着淡淡的、像陈年葡萄酒和旧羊皮卷混合的香气。她要求极其严格,笔记必须用特定的魔法墨水写在特制的符文羊皮纸上。

有一次,我因为盯着窗外一只发光的魔法蝴蝶走神了五秒钟,再回头,就发现自己羊皮纸上刚写好的笔记,被她用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变成了一群扑棱着翅膀飞走的、墨迹组成的乌鸦!她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专注,奥蕾莉娅小姐。历史不会为走神者停留。”

吓得我赶紧正襟危坐!不过她懂的真多啊,那些古老的秘密听得我心痒痒!

我就这样跌跌撞撞、欢天喜地地融入了努尔兰卡。我拉着卡加克掰手腕,毫无悬念地输了,但赢得了兽人“你很有勇气!”的赞赏;用亮晶晶的“星光糖”贿赂了一位长着蜻蜓翅膀、名叫皮克的妖精女孩当我的小小情报员,代价是每天给她讲一个有趣的故事;甚至成功让那位总板着脸、皮肤像树皮的数金同学被我缠着问“您的叶子秋天会掉吗?”时,嘴角可疑地抽搐了一下。

努尔兰卡的包容在我身上闪闪发光。不同种族、不同性格的同学,似乎都能被我那没心没肺的热情和永远冒泡的好奇心戳中。

我的世界充满了光、色彩、魔法和停不下来的笑声。右眼的橙红火焰总是燃烧着兴奋,左眼的蓝紫星河也倒映着新奇的光影。

那天下午没课,我抱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厚得能当盾牌的《努尔兰卡神奇生物图鉴(初级)》,打算找个安静角落研究一下昨天在水晶温室看到的那株会“咯咯”笑的跳舞蘑菇。

皮克,我的妖精小线人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在我耳边嗡嗡,“奥蕾莉!奥蕾莉!我知道个好地方!‘静谧回廊’!在影歌古树下面!那里超——级——安静!还有很多发着蓝光的、喜欢听故事的影藤!就是……有点暗,有点凉。”

她缩了缩脖子,似乎不太喜欢那里。

“安静?蓝光?影藤?听起来很酷!”我一听就来劲了,“带路带路,皮克!”

在皮克指引下,我穿过几条越来越幽静、发光藤蔓也渐渐从暖白色变成幽蓝色的走廊,来到了学院西侧的边缘。这里矗立着一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神木——“影歌古树”。

它的枝叶浓密得如同最厚重的墨绿色帷幕,几乎完全遮蔽了上方的日月星河光辉,只在缝隙间漏下几缕微弱的光柱。

依附在它身上的“静谧回廊”,光线比其他地方黯淡许多,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空气凉丝丝的,带着泥土和古老木头的潮湿气息。脚下的光路也是幽蓝色的,像凝固的月光。

确实很安静。只有藤蔓自身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沙沙”声,像低语。

我抱着大厚书,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辨认着图鉴上一种名叫“梦魇食人花”,听着就吓人的扭曲符文描述。

就在我经过一处由虬结树根自然形成的、向内凹陷得特别深的幽暗角落时,脚步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猛地顿住了。

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一条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样式老气到像是从古董店里翻出来的黑色长裙,裙摆下露出一双同样陈旧的小皮鞋。

她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长长的、毫无光泽的黑色直发如同冰冷的瀑布,垂落下来,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让她彻底融入了身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世界遗忘的、用悲伤和石头雕成的塑像。

周围幽蓝的发光藤蔓,光芒在靠近她时似乎都微弱、瑟缩了几分。空气比回廊其他地方更冷,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孤寂感。那感觉和努尔兰卡无处不在的蓬勃魔法生机格格不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了温暖的泉水。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我认得那种黑色,不是夜空的深邃,也不是莫里亚蒂女士那种优雅的神秘黑。

而是……死寂的灰烬,是褪色、磨损、被抛弃的痕迹。更让我在意的是,她露出的、紧紧抓着裙摆的手指,苍白得近乎透明,在幽蓝的光线下像易碎的瓷器,指甲却透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

是血族?我脑子里闪过莫里亚蒂女士那苍白优雅的形象。但眼前这个女孩……完全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的高贵或力量感,只有浓得几乎实质化的悲伤和……恐惧?就像一只受尽惊吓、躲进最黑暗角落的小兽。

皮克在我耳边不安地嗡嗡了两声,躲进了我的头发里。

我抱着厚厚的大书,歪着头,右眼的橙红火焰里跳动着困惑和本能的关切,左眼的蓝紫星河则仿佛更深邃了一些,隐隐感知到了那片沉重绝望的黑暗气息。

体内那个总是蹦蹦跳跳的“小恶魔”暂时安静了,那个“小天使”纯粹的关心占了上风。

我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角落,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想了想,我抱着书,轻轻地、慢慢地坐了下来,没有贸然靠太近。

“嗨?”我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像怕惊扰了睡着的蝴蝶,“你……还好吗?这里有点冷哦。”我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呼出一小团白气。

蜷缩的身影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枯叶。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沉默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问话,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我抿了抿嘴。没有气馁。我放下那本沉重的大书,从我的宝贝小挎包,里面塞满了各种“可能有用”的小玩意,几颗星光糖、一小瓶会发光的沙子、一枚捡到的、刻着奇怪符号的铜币、还有艾米妈妈塞给我的、据说能带来好运的干薰衣草花苞,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那颗用最闪亮的星光糖纸包裹的糖果——莉雅拉姐姐给的精灵糖果,据说吃了心情会像阳光一样明媚。

我把糖果轻轻地放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距离她更近一点。闪亮的糖纸在幽蓝的光线下,努力地反射出一点细碎、温暖的金色光芒,像黑暗里一颗倔强的小星星。

“这个给你,”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脆,但放得更柔和了,像在哄一只受惊的小猫,“我叫奥蕾莉娅!是新来的。这个叫‘星光糖’,莉雅拉姐姐给的,吃了会开心一点点哦!真的!”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真诚的诱惑。

女孩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她的世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我的声音和那颗糖果的光芒都穿不透。

我也不着急。把那本厚厚的大书摊开在腿上正好翻到“梦魇食人花”那页,那狰狞的插图让她赶紧又翻了一页,开始自顾自地、小声地说起来,像在讲一个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故事,“我刚才在看书,唉,这本图鉴好厚啊!上面的符文扭来扭去的,像一群喝醉酒的蚯蚓在跳舞!比莫里亚蒂女士教的古代符文还难懂!”

我皱了皱鼻子,“刚才差点被一种叫‘梦魇食人花’的图片吓到!还好翻过去了……现在这页是‘月光苔藓’,这个看着顺眼多了,软软的,会发光……”

我絮絮叨叨地讲着这几天遇到的各种事,好的,糗的,好玩的,“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在食堂,戳了一个蓝魔学长的‘熔岩布丁’,手指差点变成烤香肠!贝利维斯教授的脸都黑了,还扣了我一分!看,我徽记上的叶子都灰了一片!”我举起手腕给她看,虽然她埋着头肯定看不见。

“还有格隆教授的课!他一锤子下去,魔晶没亮,铁砧上多了个拳头印!哈哈哈!全班都傻了!”

“梅露西娜学姐的尾巴毛超——级——软!紫色的,渐变呢!像最上等的天鹅绒!不过上次我想给她编个星星发圈,差点把她尾巴毛打结,被莉雅拉姐姐罚去给害羞草唱摇篮曲,唱得我嗓子都冒烟了!那些草可挑剔了,只喜欢最纯净的音调,我唱得那么难听,它们居然还肯展开叶子,真是好草……”

“哦对了,我还认识了一个兽人朋友,卡加克!力气超大!掰手腕我连一秒都撑不住!不过他夸我很有勇气!嘿嘿!”

“还有妖精皮克,喏,躲在我头发里这个胆小鬼,她怕这里,说太暗了……”

我就像个打开了话匣子的收音机,把那些带着温度、有点傻气、充满活力的片段,笨拙地、一股脑地抛向那片冰冷的、死寂的角落。我的话语像一串串温暖但有点歪歪扭扭的气泡,努力地、执着地,想要飘进那片厚重的阴影里。

时间在幽蓝的光线和我的絮叨中一点点流逝。回廊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轻轻回荡,还有皮克偶尔在我发间扇动翅膀的细微嗡鸣。

就在我觉得自己的话题快要枯竭,连“食堂的自动搅拌坩埚今天转得特别卖力”这种话都快要说出口的时候……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动静,那个一直深深埋在臂弯里的、小小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侧了侧。

一缕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从浓密黑发的缝隙中探出,极其短暂地扫过地上那颗在幽暗中努力发光的星光糖,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地缩了回去,重新埋进臂弯的黑暗里。

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但奥蕾莉娅·无姓氏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尤其是这双颜色不一样的宝贝眼睛!

我看到了!在那惊鸿一瞥的瞬间!

那是一双眼睛……一双本应非常漂亮的眼睛。深邃的红色,像最纯净的鸽血石。

但此刻,那宝石般的红色里,没有光彩,没有活力,只有一片破碎的荒芜。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一种让我心头发紧的死寂。那目光接触糖果的刹那,没有渴望,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还有一丝被惊扰后的本能瑟缩。

像一只在寒冬里冻僵的、连靠近火堆的力气都没有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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