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生命也已经走入了倒计时，现在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
医生说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可相对的，公爵那边却没有发生任何的奇迹。
整个公爵府笼罩着一种阴沉的氛围。
可即便是在这种氛围下，大小姐依然每天坚持学习练习。
...或许是坏女仆二人组散布的谣言传开了吧，我不止一次听到过其他女仆说她冷血。
但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怀着一颗热诚、却又脆弱的心。
最近几晚，她每次见到我，都会二话不说直接抱紧我，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
我明白，她很想放声大哭，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便忍耐了下来，最终只有小声的，无泪的啜泣。
我也对她说过，在我面前直接放声大哭，将一切情感都释放出来最好，但是她就是执拗地拒绝...所以也只能随她了。
虽然是逞强，但她也确实是在努力。
对于努力的孩子，必须要有奖励才行。
正巧过几天就是大小姐的生日了...
只是公爵府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公爵大人已经没有精力替大小姐举办生日宴了。
不过我已经选好了礼物，是我在采购时一眼就相中的白色边牧玩偶...记得大小姐对那个狮子玩偶爱不释手，想必是相当喜欢这样毛茸茸的玩具吧。
我打算在生日那天的夜晚的时候就送给她，再多做些好吃的当做晚宴，希望能借此多少消去她心里的不安。
就是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被什么东西抱住，一直都睡不太好，所以身体总是很疲惫。
不过为了大小姐，就算累我也能坚持下来！
...可我没想到，我并没能亲手将礼物送到她的手上。
...
“大事不好了！”
“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她！”
...意料之中的死局。
躺在床上的公爵夫人已经凋零，相比被病痛折磨时的她，虽有不甘，但现在的表情反而显得更加安详。
或许那是没能看到自己女儿再长大一岁的遗憾吧。
...
葬礼日，很不幸地与大小姐的生日重合在了一起。
由于忙于操办葬礼，公爵大人甚至连大小姐的生日也遗忘了。
可是看到那双红肿的熊猫眼，谁又忍心责怪他呢？
克劳德少爷也请假回家，跪在夫人的棺材前，不停地抹眼泪。
相对的，大小姐就平静许多。
大概是昨晚在我的怀中哭了快两个小时，所以已经彻底看开了吧。
...也或许单纯就是泪哭干了，哭不出来了。
但...也正是这样的表象，大小姐被他人曲解、以恶意解读。
“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何等的冷血...”
“虽然从以前就知道她是个冷血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会冷血到这种地步。”
“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血亲啊！”
来自于待机中的女仆们的窃窃私语。
这里明明还有其他的达官显贵，她们为何敢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甚至是说自家主人的坏话！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繁重了，她们都积了怨气吧。”
观察到我的微表情后，站在我身边的爱娜前辈向我解释道。
“不过在这种场合说这些坏话，确实是过分了...之后跟希琳反映一下吧。”
女仆长正负责接待其他入场的来宾，正好管不到这些待机中的女仆们。
或许是没有人阻止，她们越来越出言不逊。
在这之中，最过分的当属琳达与玛蕾这两个嘴碎前辈。
“这家伙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任性刁蛮、缺乏人性...不过没想到对于血亲也能如此冷漠，呵~”
“真的是愧于为人啊~不知道天天侍奉这种家伙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也是相同的冷血动物？”
“喂...快住嘴，你是想要丢公爵家的脸吗？”
碍于这种严肃场合，我不能直接动手，只能予以她们口头警告。
这反而让她们更加肆无忌惮。
“到底是谁在丢公爵家的脸呢？在这种场合连一滴泪都没有，哪怕是鳄鱼这会儿也能挤出一滴眼泪吧！”
“大小姐她也是很伤心的！昨天晚上她可是哭了很久的！”
“伤心在哪？她的那张脸上你能看到有一分毫的伤心吗？”
“就算你这么说，其他来宾不也不知道昨晚的事啊？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
“...”
没想到我居然会有被坏女仆二人组怼到无言的一天。
“而且啊，要我说，你一条冷血动物养的狗，说出来的话谁信呐？”
“说不定只是为了护主而临时编造的谎话罢了~”
“真的不愧是冷血动物养出来的狗啊~连说谎也不带眨眼的呢？”
“哎呀，你别这么说，万一人家只是被那个冷血动物逼迫了，不得不说谎呢？噗~”
“就像是小说里面的恶役千金一样呢~作恶多端，冷酷又无情~（笑）”
“就是说啊~明明是大小姐，却还要丢下自己的母亲，天天学那不知何意的剑术...你们见过哪里有大小姐会学习剑术的？”
“哈哈，肯定是为了以后杀人做的准备吧？不愧是冷血恶役~”
“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呢？（笑）”
“你们懂大小姐什么？”
我冷下脸，压低声音，连周围的气温都似乎...不，就是下降了几度。
我还是第一次生气到控制不住魔力，致使魔力外泄。
或许是我所散发出来的魔力气场的影响，周围有不少宾客都看向了我们女仆团...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我走到那两人跟前，试图迫使她们闭嘴。
可大概是氛围的原因吧，她们俩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继续说道：
“说到底也只是连亲生母亲逝去都感觉不到悲伤的怪物罢了！”
“啪！”
没有任何犹豫，我赏了琳达一个耳光，直接将她打的跌倒在地。
琳达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捂着脸，目光呆滞。
而我则继续向玛蕾靠近。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可是教堂哦？在神圣的葬礼面前，你做这种事可是会遭天谴的！”
“啪！”
还是一耳光就让玛蕾跪服。
“你们究竟懂大小姐的什么！”
并非仅对坏女仆二人组，还是对所有在场的女仆，更是对所有在场的来宾。
“她只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只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塑造了一个坚强的表象！
你知道她这阵子每天晚上都在哭泣吗？你知道她昨天晚上哭了多久吗！
她也不过是一个今天才过十岁生日的孩子！在这种最脆弱的时候你们不仅不关心她，反而还要以恶语相对，甚至还散布谣言，损毁她的形象？到底是哪一方是冷血动物，到底是哪一方才不是人！？”
整个会场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看来是搞砸了啊。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
但我并不后悔，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后，心里舒畅了许多。
之后会被公爵大人辞退吧...不，考虑到这样重要的场合，甚至可能被处以极刑。
...说实话，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啦。
本来能活下来就是依靠公爵大人的施舍，被公爵府辞退之后，估计也没人敢雇用我了...横竖都是一死。
只可惜，这样做大概会被大小姐讨厌吧。
我向大小姐的位置投向视线，果然，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复杂至极的表情。
...这可能是我第二次人生最后的遗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