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了。”
稚花接过盖好章的文件，对人事部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从今天起，她正式归入夜月前辈的队伍。
只是，一支队伍的最低配置是三人，另外两人不知道夜月前辈有没有人选。
她转身走向电梯，金属门倒映出她满是笑意的脸。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前一秒，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旁边一间办公室里失魂落魄地晃了出来。
“海花？”
稚花下意识按住开门键，金属门缓缓退开。
“这么巧。”
稚花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眼前的海花，哪里还有往日的文静模样。
她的黑发凌乱地黏在脸颊，眼眶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就连平日里戴着的黑框眼镜都无法遮掩脸上的憔悴。
看来禁闭室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难熬。
战斗中临阵脱逃，已经算是严重违规，要不是最后关头，海花折返战场，估计她还被关着等待上面的处置。
“啊，是稚花啊……”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红肿得像两个熟透的桃子，显然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痛哭。
“我刚从人事部出来。”
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正好午饭时间，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坐坐？”
稚花的语调放得很轻。
海花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也好，就当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餐吧。”
电梯里，死一般的寂静。
稚花侧过脸，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海花。
她记得，以前的海花虽然内向，但聊起生活琐事时，眼睛里总会闪烁着光芒，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可现在，那光熄灭了。
她们之间，仿佛隔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墙，无数句安慰的话语堵在稚花的喉咙里，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直到到达三楼的餐厅，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今天这顿我请，你可不许跟我客气。”
稚花故作爽朗地抽出饭卡，在点餐机上用力一刷。
海花下意识去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解除了变身，变回了那个绑着麻花辫，戴着厚重眼镜的普通女孩。
“那就谢谢你了，稚花。”
她低声回应道。
两人寻了一个靠近阳台的僻静角落坐下。
“稚花，我听说你已经换队伍了。”
海花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米饭。
“嗯。”稚花点头承认，说道，“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我不能一直等下去，所以申请调去其他的队伍了。”
她顿了顿，试探着抛出橄榄枝。
“我看你也出来了，上面的处罚应该不重吧？要不要来我的新队伍？”
按照规定，临阵脱逃，惩罚轻则禁闭，重则强制退役，收回所有福利与荣耀。
海花这种中途折返的行为，功过相抵之下，大概率只是关一段时间禁闭。
至少，稚花天真地这么认为。
“不了。我被停学了。”
“变身水晶也被暂时没收了。”
她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冰冷的桌面，肩膀无法抑制地轻轻抽动。
如果当时，自己再勇敢一点，再坚持哪怕几分钟，结局会不会就完全不同？
在禁闭室那些日子里，她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听到这个惩罚决定时，稚花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停学？没收变身水晶？
这个惩罚，几乎等于宣判了一个魔法少女的社会性死亡。
虽然那场战斗的惨败，情报部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只恐怖的人脸虫兽情报被高层死死封锁，保全了她们这些战败者的名誉。
但这所谓的好事，对被处以停学处罚的海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这样？当时不是说……”
稚花几乎可以想象，当海花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中，面对家人和邻里探寻的目光，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停学？
那些曾经的赞誉和羡慕，转瞬间就会变成白眼与嘲讽。
“没关系！”
稚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伸出手，用力握住海花的手。
“只是暂时停学，又不是永久！你听到了吗？海花，这只是暂时的！”
“你先回家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态，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稚花直视着海花那双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还有，这是我的个人账号，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随时发消息给我，只要我不出任务，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的。”
“我们是战友，是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我不会放弃你，你也绝对不准放弃你自己！”
“谢谢……”
海花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
“谢什么。”
稚花用力回握了一下，然后松开手，迅速在自己的终端上调出好友申请界面，输入了记忆中海花的代码，点击发送过去。
终端发出一声轻响，好友申请通过的提示跳了出来。
海花点击同意，看着好友列表里多出的稚花二字，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滴落在餐盘的边缘，此时的她露出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次微笑，尽管这个笑容有些难看。
“要是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
海花的声音带着鼻音，话说到一半又自己咽了回去，她用力擦掉眼泪，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稚花，说道：“等我回来，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相信你。”
稚花用力回握了一下海花的手，脸上露出笑容，但心里那份疑虑却愈发深重。
她记得很清楚，海花虽然内向，但在集训时比谁都刻苦。
这次的临阵脱逃，太过反常。
那只人脸虫兽的资料，情报部门只强调了物理防御和危险的等级，却对它的精神攻击只字不提一笔，这只魔物有精神类攻击还是从夜月前辈那里听说的。
稚花记得关于海花的魔法少女能力测评报告上，精神力那一栏的评级是D-。
这样的抗性，受到了那种等级的精神攻击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对了，海花。”
稚花假装不经意地用叉子戳着盘里的西兰花，说道：“关禁闭那几天，他们有给你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吗？”
“有啊，抽了血，也扫了脑波，医疗部的人说我一切数值正常，就是有点营养不良。”海花老实回答道。
“是吗……”
稚花停下动作，对于医疗人员的说法有些疑惑。
“那精神力有没有给你查过？”
“嗯，查了，说我一切正常，是有什么问题吗？”
一切正常？
不，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
稚花岔开话题，指了指海花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
“快吃吧，都凉了，食堂的肉排味道还行的，就是做法太老派，下次我带你去商业区吃点好的。”
“嗯。”海花拿起餐具，小口地吃起来。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吃完，走到餐厅门口，稚花叫住正要离开的海花。
“回家以后，别一个人胡思乱想，要是你家里人给你脸色看，你就来找我，我家还挺大的，多你一双筷子不是问题。”
海花愣住了，她没想到稚花会为她考虑到这个地步，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把那句谢谢咽回了肚子里。
目送海花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稚花脸上的轻松神情迅速褪去。
她靠在椅背上，调出自己的终端，开始搜索分部公开的关于精神污染和魔物精神攻击的相关条例，不知为何，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海花，打算下次和夜月前辈见面时，把海花的状况告诉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