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璃陌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委屈,那双湿漉漉的金色眼眸牢牢锁着苍白,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她握着苍白手机边缘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阻止了苍白试图回复南思钰的动作。
“马上就是我们的汇演了,亲爱的可不可以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
南思钰找了自己所有能够联系到的人,但终究是没人能够帮得上她。
是了,人都是逐利的。
与她结交的价值远远赶不上得罪王家与她父亲的代价。
冰冷的无助感涌上心头,但她不能哭,也不能服输。
那不是她南思钰。
奢华的房间是困住她的牢笼,明天...明天她就要像是包装精美的商品一般被放在售货架上展示。
手机屏幕早就暗了下去,被她紧紧攥在手里,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就像她心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些平日里笑语晏晏的“朋友”,那些声称会永远支持她的“世交”,在听到“王家”、“联姻”几个字后,语气瞬间变得客套、疏离,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急于撇清的慌乱。
一条条信息石沉大海,一个个电话被委婉挂断。
她成了孤岛。一座被家族利益和王家权势围猎的孤岛。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和无边的冰冷。
她甚至感觉不到眼泪,只有一种麻木的钝痛在身体里蔓延。
她发现自己竟然异常的冷静,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自古成王败寇,她若是歇斯底里,那可太不体面了。
她想起苍白。那个总是乐于助人,眼神清澈得像一泓秋水的少女。
苍白现在在做什么?大概正和那个光芒万丈的顾璃陌在一起,为了下午那个万众瞩目的公益汇演做准备吧?那是属于顾璃陌的舞台,也是苍白选择守护的舞台。
她呢?她的舞台在哪里?她的人生剧本,难道注定要在别人的操纵下演完这屈辱的一折?
苍白能做到什么呢?
她帮不了自己。
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呢?南思钰!
王子拯救公主的戏码,那是只有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桥段。
她深吸一口气,肺部感到有些刺痛。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南塘思钰: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一句:下午演出加油。】
发送。
————
“亲爱的~你看~”
”南同学都说没什么事了,你就不要再担心啦!”顾璃陌的声音带着一种轻快的、近乎胜利的得意,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苍白手机屏幕上南思钰那条最新发送的信息。
她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将下巴搁在苍白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苍白的耳廓,带着那种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甜香。“现在,你的眼睛里,你的心里,是不是可以只装着我了?”
苍白的身体轻轻抖了抖,闷闷的“嗯”了一声。
南思钰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个时间点的南思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而且南思钰可是天命女主,她应该只是关心自己吧。
“嗯,南思钰也在为我们加油呢,我们更要努力了!”
苍白点了点头,努力将心底那份对南思钰信息的疑虑压下去。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南思钰只是例行公事的鼓励?一周目这个时间点,确实没有南思钰遭遇重大危机的记忆。她试图说服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即将到来的演出上。
“话说...那些人是?”苍白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向演播室入口的方向,试图转移话题,也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
苍白总觉得,这些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但思来想去也抓不住头绪。
顺着苍白手指的方向看去,顾璃陌脸上的甜美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
“哦~他们呀?”顾璃陌仿佛才注意到门口的不速之客。
对于苍白以外的人,顾璃陌没有必要一一记住。
她侧过身,亲昵地挽住苍白的手臂,身体微微倚靠着她。
“是音希请来的保镖哦。”
“音希说啦,下午的公益汇演规模不小,现场人多眼杂的。亲爱的你可是我最最重要的搭档呢!万一被什么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或者被疯狂的粉丝围住了可怎么办?”
这么想来...音希好像确实很在意安保的样子。
虽然自己已经雇佣过保安了,但是多多益善。
更何况这可是小学妹用自己努力打工的钱去雇佣的。
自己就更不能寒了音希的心了。
“所以,亲爱的,你可不可以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呢?”
她这么分心确实对不起这么努力的顾璃陌。
顾璃陌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
在她最需要自己专注的时候,自己却为了南思钰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和几个陌生保镖而心绪不宁...
太不应该了!
“嗯,”苍白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把所有杂念都甩出去,强迫自己扬起一个附和的笑容,“你说得对,璃陌。有他们在,确实更安全。音希她…费心了。”她刻意忽略掉那保镖带来的违和感,也努力将南思钰那条信息带来的微妙思绪抛诸脑后。“我们…我们确实该专注准备了,时间不多了。”
“这就对了嘛!”顾璃陌脸上的笑容如同骤然点亮的聚光灯,璀璨夺目,带着不容置疑的满足。
她深知这场公益汇演是苍白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这份心意远比演出的意义本身更让她珍视。
事实上,以她如今在偶像圈如日中天的地位,凭借脑海中那个神秘声音的指引,她早已摆脱了需要靠这类演出积累人气的阶段。
她一路顺风顺水,资源唾手可得,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四处奔波的练习生了。
这场演出,对她而言,唯一的、真正的价值,就是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苍白的身边,让她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眼里心里,都只能有自己一个人。
努力排练的时间转瞬即逝。
观众的喧嚣被厚重的幕布隔绝,后台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舞台监督压低声音的倒计时。
巨大的幕布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缓缓拉开,炫目的舞台灯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并肩而立的顾璃陌和苍白笼罩其中。强烈的光晕让苍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有那么一刹那,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纯白而失重的空间。
然而,下一秒,顾璃陌的手精准地、带着灼热温度握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坚定,带着不容挣脱的牵引。
“看着我,亲爱的。”
————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将奢华的房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暗中。
“思钰,我都说了,我相信你是个理智的孩子,知道怎样做最好。”
南洪淼将一件纯白色华丽的礼裙放在了南思钰的面前,裙身缀满细碎的宝石,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折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像一件精心打造的枷锁。
“找到能代替联姻的方法了吗?”
南思钰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没有...那又怎样。”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件象征屈辱的裙子,也没有看父亲一眼。
此刻的苍白应该站在舞台上,光彩夺目。
可惜自己没法在现场看到。
她知道父亲此行的真正目的。
何家施加的压力,那些她试图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没能撼动父亲根深蒂固的利益考量。
南洪淼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任何可能导致这场“完美交易”出现裂痕的因素,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为了不发生意外,在明天尘埃落定之前,”南洪淼的声音斩断了南思钰的思绪,带着一种冷酷的决断,“你的通信设备,我都要收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身形魁梧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他们的存在感极强,眼神锐利如鹰,带着职业化的冰冷。
南思钰猩红的眼眸扫过那两个保镖,那眼神并非单纯的愤怒,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即便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产生了一种被看透骨髓的寒意。
“我自己来。”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下一秒,她手腕猛地发力,手机脱手而出,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砸向坚硬的地面。
“啪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屏幕瞬间蛛网密布,彻底熄灭,飞溅的细小碎片如同她破碎的最后一点幻想,散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南思钰缓缓抬起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鞋跟落在那扭曲的金属和玻璃残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机身扭曲变形,宣告着通讯功能的彻底终结。
南思钰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地上的残骸。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父亲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沉寂。
和他如出一辙的,目中无人又高高在上。
她是聪明人,知道事已至此,最好的结果就是顺从。
无关她个人的意志。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如此的结果似乎也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她是时候抛却作为“人”的外壳。
南思钰的眼神随着手机屏幕的熄灭变得冰冷,冷的让南洪淼都感到心悸。
是了,他的女儿是天才,是聪明人。
在绝对的政治利益面前。
没有个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