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顶端有一个宽阔的天台,巨大的时钟指针,就在天台下方几米处,随着时间无声地转动。
当洛铃以稚花的形态赶到时,夜月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身披绣着暗纹的斗篷,娇小的身躯坐在天台冰冷的护栏边缘,两条纤细的小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在她脚下,是整座城市的璀璨灯海,宛如一片倒映在地上的星河。
“前辈,我来了。”
稚花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夜月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从护栏上轻盈地一跃而下。
“让你来这里,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我会根据这些问题来考虑是否当你组长。”
稚花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内心的紧张,说道:“前辈,请问吧,我会毫无保留地回答您。”
夜月点点头,紫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
“你要知道,魔法少女这个词汇早已不是童话故事里,那些穿着华丽裙装,消灭怪物的可爱代名词。”
“成为魔法少女可不是在玩角色扮演,如果只是为了好的福利,趁早退役还是来的及的。”
夜月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稚花呼吸一滞。
“如果你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魔法部那点可笑的福利,我劝你趁早放弃,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稚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前辈她正在考验自己成为魔法少女的决心。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般再次抬起头,此时的她眼中的迷茫已然褪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定。
“前辈您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承认成为魔法少女的部分原因是为了改善我现在的家庭。”
“因为我曾失去过一个家,所以我无比珍视现在拥有的一切,我的养父为了我,日夜操劳,我不想再看到他那么辛苦。”
“魔法部的福利确实可以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
听着稚花发自肺腑的话语,夜月的心中不由地一暖。
原来这孩子竟然是这么想的,真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啊。
看来以夜月的身份来面对稚花,确实能更容易走进铃的内心。
“没想到你这么有孝心。”
夜月的声音柔和了些许,为了不让洛铃担心自己,看来之后还要跟努力赚钱才行啊。
稚花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失去这个家了。”
“你刚才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夜月追问道,“那另一部分呢?”
这个问题让稚花脸上的羞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凝重。
她的目光越过夜月的肩膀,投向那片由无数灯火构成的璀璨星海,眼神中却弥漫开一抹化不开的悲伤。
“另一部分……”
稚花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希望自己能拥有力量,去保护那些因为魔物而家庭破碎的人,去帮助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在灾难中变成孤儿的孩子。”
“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经历一遍。”
话音落下,夜月久久没有言语。
夜月瞳孔微震,眼前少女的身影,竟与那人的背影缓缓重合。
她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遮挡面容的兜帽,一头紫色长发倾泻而下,在夜风中轻轻飘舞。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稚花的头。
“前辈!”
稚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身体一僵,当她看清前辈那张可爱容颜时,更是不自觉地看呆了。
夜月没有言语,只是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稚花的头。
这番话,这个眼神……
和当年的月花,简直一模一样。
若不是那句格格不入的“前辈”,夜月几乎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与思念之人初见的那个夜晚。
良久。
夜月收回了手,重新戴上面具,声音恢复了清冷。
“我同意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组长。”
夜月缓缓收回手,声音多了一丝柔和。
“不过,我的要求会非常严格。”
“真的吗!太好了!”
稚花兴奋地跳了起来,小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见到稚花这副模样,夜月也只是淡淡一笑。
紧接着,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目光扫过稚花,随即转向稚花身后的楼梯间阴影处。
“你也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稚花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警惕起来,难道自己被跟踪了?
就在她疑惑之际,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从楼梯房的拐角后慢吞吞地飞了出来。
“小谷,你怎么躲在那里?”
小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小声辩解道:“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说话。”
魔法少女身边跟着契约兽,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当小谷看到夜月的第一眼,莫名对面前的魔法少女有种恐惧感,那并非单纯对强者的敬畏,而是一种更本能的恐惧。
仿佛只要呆在夜月的视野里,一个不注意它就没了性命。
“我们只是正常谈话,你不用这样的。”
即使稚花如此安慰,小谷依旧瑟缩着,与夜月保持着一个它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你就是稚花的契约兽?”
仅仅是一句问话,却令小谷的身子猛地一抖,控制不住地向后飘退。
夜月见小谷往后退,便干脆快步上前,白皙的手指捏住了小谷命运的后颈肉,将它整个提溜到半空中。
整个过程快就发生在一瞬。
“我是,我是,大佬求放过啊!”
被扼住要害的小谷,四只小短腿在空中拼命地扑腾,发出哀嚎。
“跑什么?我又不吃你。”
话音落下,她五指一松,恢复自由的小谷摔在地上,第一个念头就是化作一道流光逃离此地。
然而,当它对上夜月投来的那道警告性眼神时,整个兽都僵住了。
它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逃不掉。
于是,小谷干脆四脚一摊,彻底摆烂了。
“大佬您问,您问!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倒出来,连我刚入职时偷吃了几个能量方块都告诉您!”
“你在找到稚花时,有没有遵守契约兽守则里的条例,把成为魔法少女后所需面对的危险都告诉她?”
“这个嘛……”
小谷一个激灵,连忙挺起小胸脯,努力挤出一副可靠的模样。
“当然有说过!我刚入职没多久,业务守则倒背如流,肯定比那些混日子的老油条要诚实得多!”
它偷偷瞥了一眼稚花,又补充道:“更何况,我现在契约的魔法少女就只有稚花她们小组,我哪敢有半点隐瞒。”
夜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缓缓将视线转向身旁的稚花,语气稍稍缓和,说道:“稚花,它说的是实话吗?”
稚花看着被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小谷,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前辈,当初小谷确实都跟我说清楚了。”
得到确认,夜月才将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从小谷身上收回。
“很好。”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目光重新落在小谷身上。
“那我就暂时相信你。”
“多谢大佬信任。”
小谷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瘫软在地,庆幸自己还活着。
“现在还早,我们就上一节纯理论课吧。”
“现在,告诉我,你当时有没有跟稚花讲过魔法少女的基础信息?”
见夜月发问,小谷连忙从地上爬起,声音都带着一丝讨好,说道:“这个我跟稚花都讲过了。”
“每一位魔法少女在缔结契约时,灵魂特质会与魔素共鸣,从而觉醒独一无二的能力!”
“而根据实力,魔法少女分为D、C、B、A、S、SS六个阶位。其中在高阶位当中,三十二位魔法少女被授予至高的序列代号,我们称之为序列魔法少女。”
小谷说完,偷偷觑了一眼夜月的反应,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说漏了。
“分部教的,倒也算尽职。”
夜月的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权威。
“但这些只是骨架,是给那些一个月后就想退役的新人准备的。”
夜月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微不可见的紫色魔素光晕。
“决定我们强弱的,无非三点:魔素含量,精神力,以及能力运用。”
他看向稚花,问道:“稚花,你觉得这三者之中,哪个重要?”
稚花迎着夜月的目光,沉思片刻,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我认为是魔素含量。”
“魔素是一切的源头,它决定了我们身体的强度,也决定了我们在战场上续航能力。没有足够的魔素,再精妙的技巧也只是摆设。”
夜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既非赞同,也非否定。
“分部那里对你的评级是怎么样的?”
“我记得是魔素含量:D-,精神韧性:D,能力运用:D+。”
稚花报出这串数据时,心里其实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当时那里的教官都夸她的天赋非常的优秀。
“初评能到这个水准,你的天赋在同期新人中,确实称得上优秀。”
“但你要记住以后成长起来,也不要忘记精神力方面也要提升上去。”
看到稚花眼中浮现的疑惑,夜月继续说道:“魔素只是燃料,技巧只是工具,真正决定一个魔法少女能走多远的,是她的心,也就是精神力。”
稚花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如坠冰窟般,夜月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前辈……”
“感觉到了吗?”
夜月淡淡地说道:“这就是精神力的差距。我甚至没有动用任何能力,光是我的意志,就能让你窒息。”
“魔域的那些东西,最擅长的就是污染你的心灵。让你产生幻觉,陷入绝望,然后引诱你憎恨世界,最终失控,堕落成只知破坏的魔女。”
夜月收回了威压,稚花这才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几年前,曾有一位A级魔法少女,她的魔素量足以摧毁一条街区,是守护城市的不可缺少的力量。但她的精神力却跟不上她力量的增长速度。”
“在一次讨伐战中,她被一只帝王级魔物临死前释放的精神冲击击中。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夜月的语气平静,却让稚花和小谷听得毛骨悚然。
“昔日的英雄,堕化成了传播灾厄与绝望的源头,我们将其称之为魔女。那一次,为了镇压她,三名A级魔法少女重伤,一位序列魔法少女亲自出手,整个街区化作一片焦土,代价惨痛到无法估量。”
“一个精神薄弱的天才,对这个世界的危害,远比一万只低等魔物更加致命。”
夜月在这个夜晚,将很多关于魔法少女的知识慢慢地教给稚花。
直到午夜的钟声传来,这场特殊的第一课才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