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类对吧？”
哈蒙德觉得对她还是先从简单的问起，一步步慢慢来。
“看您身边带着护卫和侍女，想必是哪位贵族家的大小姐吧？”
小菲璃怯怯地点了点头。
“我的家里也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女儿，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的女儿一样。”
“不过可惜命运的捉弄人啊，如果你不是在这的话说不定你和我的女儿是一对很不错的玩伴。”
“……”
“那请问您是哪个家族的？”哈蒙德接着问到她。
“布、布朗家族的，骑士大人。”
她随口编造了一个姓氏——这名字是从莉莉丝的男性化名里借来的，此刻只能赌对方没听过。
“布朗家族？”
哈蒙德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他在这片地区驻守多年，大小贵族的名号都烂熟于心，却从未听过这个姓氏。
要么是这丫头在撒谎，要么……她根本不是本地人。
“我怎么没在附近听过这个家族？”
“因、因为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尊贵的骑士大人。”
小菲璃垂下眼睑，声音细若蚊蚋，“我们是波旁帝国的一个很小的贵族，只是旅行途中路过这里，想歇脚休息而已。”
她急切地摆着手，“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旅客，绝没有掺和这里的事，骑士大人！”
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清白，只盼着对方能放自己走，回到莉莉丝身边，然后立刻离开这个城镇。
可这些苍白的辩解，在哈蒙德听来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他自有办法来证明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Parlez-vous français？”（您会说法语吗？）
他忽然开口，语调生涩却清晰。
这是他早年在战争服役时学的几句法兰语，此刻正好用来验证她的身份。
若她真是波旁帝国来的贵族，绝不可能听不懂家乡的语言。
小菲璃瞳孔微缩，随即镇定下来，用同样流畅的法兰语回答
“Votre accent est impeccable，monsieur.”（阁下的口音很标准，先生。）
波旁帝国是露米妮斯教的忠实信徒，而教皇国的对外的官方语言也是法兰语。
作为圣女，她自幼便要研习这门语言，为应对跨国宗教事务早已是家常便饭。
哈蒙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更深的审视取代。
“小姐当真来自波旁？”
他看着小菲璃猛的点头。
哈蒙德大概是蹲得久了，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这样还不行，你那侍女脖子上的奴隶烙印，可是清清楚楚印在那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已经和神父确认过，她就是从我们这儿逃跑的奴隶。”
“这点，你要怎么解释？”
小菲璃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他说的是瑟蕾娜，那个一开始让自己讨厌的酒馆侍女。
“她……她其实不是我的侍女。”小菲璃咬着唇，声音发颤，“她只是我住的酒馆里的侍女而已。”
“……哪个酒馆？”
哈蒙德的声音冷了几分。
“翠，翠绿酒馆，骑士大人。”
小菲璃毫不犹豫的将那酒馆的名字说出来，她赌瑟蕾娜和莉莉丝都不在酒馆里，所以告诉他位置也是在拖时间。
她并没想着要出卖任何人。
“您可以去问问那的老板娘，她一定知道，她只是我家的护卫出于好奇而雇佣她做我一天侍女的，真的没什么关系。”
这对哈蒙德来说是个重要的线索，能找到那个侍女位置把她给抓回来，如果真如她所说，那面前的丫头和那护卫确实是无辜的。
“所以你真的对据点和这的奴隶贩卖的事一点都不知情？”
小菲璃猛的点头，“真的不知道骑士大人”
不过就算之前不知道，她现在也都已经全都知道了。
“所以现在你能放我回去了吗？”
小菲璃想让他就这么放自己离开，但这依旧是不可能的事。
“我会派人去那调查的，在此之前你都要待在这等事情结束。”
“怎么会……”
她看着哈蒙德转身，看起来是要离开这里去上面和拉蒙讨论刚刚得到的情报，并派人去那酒馆里调查。
“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小姐。”
“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说完这些哈蒙德便上了楼。
——
——
“怎么样，问出什么东西了？”
哈蒙德刚从地牢上来，拉蒙便迎了上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显然没指望他能问出什么好东西。
“派人去‘翠绿酒馆’里查有没有那个女人。”哈蒙德沉声道。
“那侍女不是她的人，是她在酒馆临时雇的服务员。”
听到他说的拉蒙眉头一拧。
“酒馆？怎么回事？”
“别问，快去。”哈蒙德不耐烦地挥手。
拉蒙虽满心疑惑，还是冲身后两个赏金猎人使了个眼色。
“你们俩，去那酒馆看看。”
待手下领命离开后，他重新转向哈蒙德，从桌上拿起两个斟满酒的杯子，递了其中一个到他面前。
“先喝一杯再说。”
哈蒙德冷哼一声，接过酒杯仰头便灌，待把里面的红酒全喝完后，他将空杯重重砸回桌面。
拉蒙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
“现在能说了吧？到底什么情况？”
“你可能得准备一笔钱了，拉蒙。”哈蒙德抹了把嘴，语气复杂，“那丫头……真是波旁帝国来的小贵族，说是旅行到这儿歇脚的。”
“你确定她没撒谎？”
拉蒙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眼神里满是怀疑。
“可能性不大。”
哈蒙德沉声道，“我用法兰语试探过，她应答自如，口音纯正——那不像临时学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酒馆那边能证实那侍女真是他们的人，可信度就更高了。”
“到时候……你就乖乖放人，再赔点钱了事吧。”
哈蒙德认为这只是场简单的误会，却没料到拉蒙并不想这么做。
“放人？”
拉蒙嗤笑一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酒液溅出几滴。
“哈蒙德，你太天真了。”
“这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计划里。”
“她已经知道了奴隶贩卖的事，你觉得我会放一个活口离开？”
“你——你想干什么？”
哈蒙德瞳孔骤缩，声音陡然拔高。
“本来我是想直接杀了省心的。”
拉蒙舔了舔唇角，眼里闪烁着贪婪。
“但现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我要把她卖了，就像这里的‘商品’一样，让她也变成一件能换钱的货。”
哈蒙德浑身一震：“你疯了？她是波旁贵族！就算是小贵族那也是贵族！”
“贵族？”
拉蒙打断他，笑得更得意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那丫头长得和圣女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算没有九分像，七八分总是有的。”
其实在见到小菲璃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这惊人的相似。
只是圣女向来以成熟圣洁的形象示人，谁能想得到那可爱的女孩就是圣女本人。
“【变成幼童的圣女】。”
拉蒙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个邪恶的名字，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你不觉得这个噱头能让那些老贵族疯狂吗？他们垂涎圣女的圣洁，却又不敢亵渎。”
“但她不一样，她只是个‘替代品’，一个能让他们肆意玩弄的‘代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天金币向自己飞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只要把她送上拍卖台……哈蒙德，你敢想象那会拍出什么天价吗？那可是领主大人最想要的东西！能弥补这几个月以来的亏空！”
哈蒙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的男人早已被贪婪所吞噬了理智。
而要如何唤醒这种被贪婪吞噬的人，哈蒙德有的是办法。
而他选了最简单直接的一种。
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握紧拳头，他甚至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裹着板甲手套的铁拳便狠狠砸向拉蒙的鼻梁！
这一拳积蓄了太久的怒火，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几乎想当场将眼前的拉蒙给打死！
“呃啊——！”
拉蒙像只被击中的破麻袋般倒地，鲜血瞬间从他捂着鼻子的指缝间涌出，凄厉的惨叫在这不停的回荡。
“我的鼻子！你这个疯子！”
换作寻常老者，这淬着杀意的一拳足以当场毙命，但拉蒙显然不是善茬。
他一边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一边破口大骂！
“你知道领主大人会怎么处置你吗？那可是能让你下辈子衣食无忧的钱！你这个蠢货！”
“愚蠢的是你！”
哈蒙德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刃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寒光，他一步步走向倒地的拉蒙，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你可知一旦事情败露，波旁帝国会如何报复？就算她只是个小贵族她也不是你能惹的！”
剑尖抵住拉蒙的咽喉，他俯下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敢动贵族的主意？拉蒙，你是想亲手挑起两国战争吗？”
“贩卖魔人奴隶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连人类女孩都敢染指！”
“这触及了我的底线！”
“底线？”拉蒙突然狂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那你花钱把她买走啊！我又没说不给你机会！”
他猛地抬手去抓剑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如你所愿！”
哈蒙德的剑刃带着破空之声刺下——却在距拉蒙咽喉寸许处骤然凝滞。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让他猝不及防地弓下身，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板甲。
他的长剑也随之“哐当”一声落地，整个人踉跄的后退，双手死死捂住脖颈，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呵呵……呵呵呵……”
拉蒙捂着淌血的鼻子站起身，脸上的痛苦早已被狰狞的笑意取代。
“你……你在酒里下了毒！”哈蒙德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
他看着哈蒙德在地上蜷缩挣扎，满是满足，“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晚了，我的好骑士。”
拉蒙慢条斯理地从袖口摸出一个晶莹的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在两杯酒里都加了毒药，我手上在瓶就是解药。”
他拔开瓶塞，将透明液体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喟叹。
“本来还怕你起疑不肯喝，没想到你这么‘坦诚’，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你……这个卑鄙小人！”
哈蒙德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想爬向掉落的剑，四肢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拉蒙蹲下身，用沾血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你真以为我容忍你很久了？哈蒙德，有你在一天，我就睡不安稳。”
他凑近哈蒙德耳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放心，你的‘功劳’我会好好‘保管’，领主大人只会奖赏我一个人。”
“毕竟，我还帮他省了一大笔买‘圣女’的钱呢。”
哈蒙德的瞳孔骤然放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毒发的剧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拉蒙那张扭曲而得意的脸。
“安心去吧。”
“愿神祝福你。”
在教堂的那句话拉蒙原封不动的还给已经死去的哈蒙德。
冰冷的话音落下时，哈蒙德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挣扎。
拉蒙松开手，任由他的头重重砸在地上，这才站起身，用靴底碾了碾哈蒙德逐渐冰冷的手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现在，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那女孩，谁也拦不住我要把她给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