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大门一下就被由外向内轰开。

苏清月踏入殿中，一身寒气凝结。

可殿内的景象，却让她胸中的怒火瞬间凝滞在了喉间。

并没有她想象中任何不堪入目的画面。

秦如火换好衣服，正背对着她，姿态娴静得像一位温柔的妻子，正细心地为云长青整理着外袍的衣领。

那火红色的长发如瀑垂落，衬得她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

而云长青，只是失神地低垂着头，任由她摆布，那副模样，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失魂落魄。

甚至，透着几分诡异的温馨。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如火骗了他？还是……就在我离开的这短短片刻，他们就……】

【师尊···真这么快？】

她不敢再想下去。

银发之下，那双眸子骤然收缩。

一股无形的秘法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无声无息地探向床榻边的两人。

她要亲自确认！

可就在那股波动即将触及秦如火的瞬间，后者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为云长青抚平衣襟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

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悄然升腾，坚决地将苏清月的探查尽数隔绝在外。

【！】

苏清月心头猛地一凛。

【有防备！她果然做了亏心事！】

虽然被挡了回来，但她的秘法还是绕过了那层屏障，触及到了毫无防备的云长青。

元阳未失。

气息虽有些虚浮，但根基稳固，并未有被采补过的痕迹。

得知了这一结果，让苏清月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与不解。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师尊为何会产生那种要对秦如火负责的荒唐念头？】

【就算是师尊如今修为尽失，也不该如此轻易被蒙骗！】

【丹药！一定是给师尊喂了什么丹药！】

电光火石间，苏清月便想通了唯一的关键——丹药。

【这只骚狐狸！平日里躲在丹房不问世事，竟暗中藏着这等心思！】

苏清月还在心中诽谤着秦如火时，这位师姐对苏清月也是不逞多让。

【哎呀，我的好师妹，这么快就处理完事情回来了？】

【怎么，就这么怕师姐我在你离开的片刻，就把师尊给偷吃了？】

秦如火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眼底还藏着一丝无辜。

【可惜啊，师姐我可不像你那么愚蠢，用强来的手段，实在太过低级。】

【你看看，现在师尊的心里，可满满的都是对我的愧疚呢。】

她欣赏着苏清月那张因愤怒而开始有些扭曲的绝美俏脸，心尖上的愉悦都快溢出来了。

【你两头奔波，又是心头血，又是强撑着应付大师姐，最后得到了什么？】

【而我，不过是喂下了一颗小小的‘忘心丹’，就让师尊心甘情愿地，被为我亲手编织的‘记忆’所困。】

【而且，只要师尊不说，不，师尊也不可能说，你就永远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就让你偷跑了几日又如何呢~师妹，谁跑的远才是胜者啊】

余下的云长青纵使听不见她们的心声，也感受到了这股带着浓重火药味的对峙气氛。

他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两个他最亲近的弟子，此刻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挤出几个字：“你们……别……”

也就在这时，一道满是彷徨与挣扎的心声，同时撞入了二女的识海。

【唉……如火的事暂且不提，我现在又该如何面对清月……】

【虽说是她先给我下了药，险些铸成大错，可在那之后，失控的我……终究还是……对她也出了手……】

苏清月心头最深处的隐痛被狠狠刺中，翻涌的怒火中竟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内疚与酸楚。

秦如火脸上的得意也凝固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秘的妒意。

【都到这个时候了，师尊心里居然还在为她想？！】

但仅仅一息之间，她便压下了所有情绪，脸上重新绽开一抹温柔体贴的笑容。

她眼波一转，主动上前一步，柔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师妹回来了啊。”

她开口，语气轻柔得仿佛在关心一个晚归的家人。

“正好，我为师尊更衣也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劳烦师妹来吧。”

她说着，竟真的松开了手，将云长青身前最后几缕褶皱留给了苏清月。

“我现在也有些乏了。这血府之中甚是沉闷，我出去透透气，换一换新鲜空气，顺便准备几颗为师尊安神的丹药来。”

苏清月一脸狐疑地盯着她。

【主动退让？】

【真把师尊让给自己？】

秦如火迈着慵懒的步子，缓步向殿外走去。

在与苏清月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微微侧头，一缕若有若无的神念波动悄然探入苏清月的识海，化作她那带着慵懒的声音：

“师妹，慢慢来，不着急。”

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挑衅。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啊，我的好师姐。】

苏清月在心底冷笑。

【你的把戏，无非就是赌师尊会为你保密。可惜，你绝对不会想到，师尊的心思，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不怕我将计就计···】

秦如火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殿内，只剩下云长青和苏清月。

可空气中的寒意未散，反而还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云长青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看苏清月的脸。

因为秦如火那件事，他现在甚至无法再用过去那种理直气壮的“逆徒”称谓去训斥她。

他以为，苏清月会质问，会逼迫，甚至还会像之前那样，用她那偏执的方式来宣泄。

然而，苏清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那双曾经对着自己如此偏执的眸子，此刻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云长青心中一凝，做好了应付这个偏执的小徒弟的准备。

可苏清月并未靠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在云长青的注视下，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的叩响，她的额头死死地抵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满头银发如瀑般垂落，整个人就这样跪在了云长青的面前。

“不肖弟子苏清月···知罪！。”

她的声音从地面传来，显得格外沙哑。

“还请师尊……治弟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