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开车的司机手心全是汗，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这根本不是逃亡……
他们在主动冲向铡刀……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对方的雷达捕捉，而后，便是从天而降的死亡。
墨菲茜娅没有再看他，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身旁缩成一团的女孩。
她伸出手，想帮米粒整理一下被糟乱的头发，却被女孩偏头躲开。
少女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并不恼怒，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而从怀中取出一支信号枪，推开弹巢，将一枚紫色与一枚红色的信号弹装填进去。
“发射它。”墨菲茜娅下令着，将枪递给身旁的队长，语气平淡，“紫在上，红在下。”
队长接过枪的手在颤抖。
这个信号组合的含义，作为墨菲茜娅亲信的他，再清楚不过……
“大人……一旦发射，西区和北区的弟兄们就……”
——都被自己亲手宣判了死刑。
墨菲茜娅的目光终于从米粒身上移开，深深瞥了他一眼，让队长将尚未说完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
那可是几千人啊……
队长不再言语，沉默着拉开了车顶的天窗，将信号枪给伸了出去。
砰！
深紫色的信号弹托着长长的尾迹，升入暗沉的夜空，在城市上空短暂绽放……
砰！
紧接着，是第二枚，猩红色。
“您看，多美的烟火。”墨菲茜娅的声音再次变得温和。
她凑近米粒，兴奋地分享着好似独有的秘密：“这是为您准备的欢迎仪式，孩子——一个让这座罪恶的城市，见证您回归神座的盛大典礼……”
米粒咬紧了牙，将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她那张圣洁却却又让人发寒的脸。
……
爱森堡中心塔。
司令部指挥大厅。
南区通讯恢复带来的狂喜尚未散去，一名通讯官便扯着嗓子大声报告：“将军！侦测到敌军信号弹！两枚，一紫一红！”
“困兽犹斗罢了！”老将军一拳砸在全息沙盘边上，双目赤红，声音沙哑。
“报告！西区敌军信号干扰站已消失！”
“报告！北区干扰也已消失！”
“坐标已锁定！正在引导火力覆盖！”
“正在重新校正东区干扰站点坐标。”
“敌军失去指挥和信息屏蔽，阵型大乱！我部正在全面反击！”
通讯频道里传来前线指挥官激动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破音。
巨大的全息地图上，代表神庭入侵部队的红色光点，在西与北两个方向，如同被泼上浓硫酸般成片成片地消融、熄灭……
每个消失的光点，都代表着一支被全歼的敌军小队。
“命令西区和北区的部队，给我把那些入侵的杂碎全部清楚！一个不留！”
“是！”
“北外城区已夺回控制权。”
“南三区守备部队弹药告急！请求增援弹药补给！”
“收到。”
“工业区人员已全部撤离完毕……”
胜利的轻叹声在指挥大厅内此起彼伏。
参谋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人甚至已经开始讨论战后的重建计划……
然而，坐镇中央的老将军却没表现出丝毫喜悦。
他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死死盯着地图上那支依旧在东区边缘潜行着的、孤零零的精锐小队……
周围还有数支残部在拼死朝他们靠近，许是护送。
为什么其他部队和诱饵弹似的，全都被抛洒了出来？
牺牲几乎所有兵力，只为了让那一小股人突围？
“将军！”一名助手快步走到他身旁，神情凝重，“东墙……东墙告急！”
“讲。”
“有一台银白的重型装甲正在从西北方向高速接近！”
“——身份信号已确认，是亲卫队的伊芙琳副官。”
“女王陛下的【女武神】也已返航，正从东边过来！”
“还有一台身份不明的【女武神】，也在从西南方包抄！”
“——根据路线预测，它们的目标，全都是那支正在逃窜的神庭小队！”
将军立马站起，手指在全息沙盘上飞快地牵拉勾画出矢量线：
“东墙的守备部队呢？”
“之前去往了南外城区的医院进行支援，遭到了敌对炮火的轰炸，伤亡惨重！”
“让东外城放弃据点，前去拦截那只小队！配合女王！”老将军咬牙切齿，“其他人收缩防线，整军往西面推进，守好内城区和人防。”
“是！”
命令迅速下达，大厅内再度肃杀起来。
就在这时，有个身影从将军后方缓缓站了起来——是东区第二防线的指挥官上校。
“将军……”上校的声音干涩而哽咽。
老将军看着高速移动的重型外骨骼光点，头也不回地骂着他：“什么事！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默默走到了将军身后。
周围的军官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瞬息万变的战局，鲜有人注意到他脸上混杂着恐惧、绝望与决绝的悲惨神情。
“对不起……”
“将军……”
将军貌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砰——！
迎接他的，是上校的枪口。
枪声在屏气凝神的指挥大厅里异常突兀。
老将军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绽开的血花，缓缓倒下……
“你疯了吗！混账！你难道要背叛女王吗！”离得最近的军官立刻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拔枪指向上校。
上校惨然一笑，泪水夺眶而出：“那……女王会放过我的家人……我的妻女们吗……”
元老院被血洗的画面，他仍历历在目……
他亲眼看到，那些曾经权势滔天的家族，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化为尘土……
赛拉菲娜的铁腕不容任何渣滓。
而自己……与元老院某些人不清不楚的联系……
迟早会被揪出来的。
“我会跟女王请示的！更何况——！”
“她们现在……在神庭手里……”上校不停地摇着头，苦笑着打断对方。
“……”
整个指挥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从他们进城开始，就已经回不去了……”
“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她们都在南边的城区……”
“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啊！！！”
“对不起……”
下一秒，上校再度抬枪——
不是对准了将军，而是无差别射向了众人周围的控制台与智能机组。
砰砰砰——！
火花四溅。
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指挥大厅！
“你这……白痴……！”老将军咳着血，喘着粗气，挣扎着死死抓住上校的脚腕，“为什么……”
上校仍旧不管不顾，对着将军的最高权限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咆哮：“紧急指令！全军撤往西面城区！重——”
砰——！
另一位军官手中的枪喷出火舌，子弹精准穿透了叛徒的眉心……
上校的身体软软倒下，压在老将军身旁，脸上交织的痛苦与解脱永远凝固在了那一刻。
“谢谢您这十几年来的栽培……”
“将军。”
伴随着男人喃喃着缓缓闭上了眼，巨大的全息地图上，代表东区城墙大门的厚重图标，早已变为了绿色……
大门……
开了。
“有叛军！有叛军！！！”
指挥室外，枪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