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门中,嫌疑人通常是要跪在地上,再由主管进行审问,但修仙界只有跪师,没有跪别人的说法,通常也是坐在椅子上。
负责判案的长老坐在上方,嫌犯坐在右侧,控诉人坐在左侧。
控诉人,自然是宫凝认识的熟人,还是那个宫长迁。
判官案上的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烛火噼啪乱晃,将公堂两侧的阴影撕得支离破碎。
“宫凝长老。”
判官目光如炬,扫过阶下旁证席上的女子,“堂下嫌犯陶灵灵,乃你座下亲传弟子无误?”
宫凝声音沉哑:“的确是本座弟子无误。”
话音未落,原告席上的黑衣老者突然冷笑出声:
“宫凝长老好大的脸面!藏着前朝余孽祸乱人间,还敢教她修炼《饕蚀劫生录》与《炼神诀》!”
宫长迁字字带刺,当初新生大比的仇怨,此刻全化作公堂之上的利刃。
判官目视宫凝,问道:“宫长迁长老所说是否属实?”
宫凝袖中粉拳握紧,指尖微微发颤。
“确有此事。但是!什么叫为祸世间?我弟子生于不祥之地,直至家破人亡之时才得知自己是前朝余孽,何能以此来断定她的品行?”
“肃静!”
惊堂木再次拍下,宫凝怒视判官,她实事求是的说,并未喧哗,判官却在此时打断她?
唐巧欢突然开口道:“宫凝长老,别急嘛,好好说,刑剑司肯定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是不是?”
那判官望了一眼唐巧欢,没再说话。
宫凝松了口气,继续道:“这孩子经脉堵塞,寻常吐纳之法于她毫无用处,才寻来这偏门功法让她试试。所修邪法虽重,但并未用来伤天害理。我大炎最讲求同存异与实事求是,难道刑剑司要为一个未发生过的事来定罪?”
宫长迁顿时拍案而起:“邪法就是邪法,还说什么偏门功法!”
“肃静!”
判官站了起来,浑身气势猛然倾泄,饶是在场修为最高的宫长迁都感到些压力。
只听唐巧欢小声蛐蛐道:“啧,好大的官威,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宰相……”
“你是在质疑刑剑司的公正?若有不公,请宗主来,无关人员禁止入堂!”
“诶没有没有,只是来刑剑司学习一下。我爹总是让我多出来走走,向各门派学点东西,不过分吧?”
“哼。”
判官老气秋横的坐下,再次看向宫凝。
“堂下之人,你的身世,修行功法的时间,是否杀过人,将原委速速道来。”
陶灵灵早就憋了半天,若不是师尊让她别多说话,她才不会憋这么久。
而且,《饕蚀劫生录》是她自己修炼的,师尊却给她担下了这个责任……
“弟子名陶灵灵,家住大炎中洲天元城,杀过几个玄渊教徒。”
“控诉人说你是大渊余孽,本尊问你,是不是。”
宫凝心中一紧,这话是有陷阱在里面的,回答是,就坐实了身份。回答不是,然而证据在那里,只会罪加一等。
“我自出生起便是大炎人,受的大炎教育,吃的大炎的饭,喝的大炎的水,现在突然说我是大渊余孽,我该怎么回答?”
宫凝松了口气。
唐巧欢也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家这缺根筋的师姐,居然开了窍,变得这么能说话,看来魔女没白当。
宫长迁却是突然冷笑:“说的好听,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宫长迁立刻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卷宗:“长老请过目,这是我在中洲官府中拿到的卷宗。三月前,中洲有人报案,自家那修仙的儿子死于非命。而在几日前,治世院在处理那几个玄渊教徒尸体时,发现了共同之处……皆是死于《饕蚀劫生录》!”
这话在宫凝耳边犹如晴天霹雳。
并非是确凿的证据,其中疑点很多,但足以把灵灵送进刑剑司的监牢关押一段时间。
判官翻着卷宗,神色越发凝重。
“本尊问你,这几人,是否是你杀的。”
能撒谎吗?不能。
先别说有判断谎言的法宝,就算是那卷宗,其上也会把那些人的死状给写的明明白白。
他这一问,不过是钓鱼执法,引诱自己撒谎,好让自己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是弟子所杀。”
“宫凝!你还有什么话说!”
“肃静!肃静!”
惊堂木都要拍烂了。
“陶灵灵,把缘由道来!”
陶灵灵直言道:“三月前,弟子刚从梦中醒来,便得知自己出身于大渊。弟子不愿与家中人同流合污苟且偷生,便断绝关系,独自踏上修仙之路。然而路上却是遇见了心怀不轨的散修。弟子自幼学过剑术,但未经实战,没注意分寸……”
唐巧欢叹了口气。
真假参半,这很好,但她还是陷入了一个误区。
这年头,侠客越来越少,因为律法逐渐在大炎完善。无论是路见不平还是快意恩仇,一切没有受到律法允许的执行,都会被律法所惩罚。
最多,只是量刑罢了。
而且,她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的确杀了那散修?并且早就知道自己乃是大渊余孽?”
陶灵灵顿时反应过来。
“这件事,我并未告诉师尊,直到昨日才得知,她明确说过要公事公办,由公正的律法来决定我的归处,并无包庇之意。”
宫凝闭上了眼。
聪明的徒儿把她从这件事摘出去了,但这并不值得开心。
惊堂木再度拍下。
“将陶灵灵收监!通知治世院,一切从罪定刑!”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从罪,没有将其流放,也没有废除修为,意味着一切都还有的谈。
看着灵灵被带走,宫凝心中难受,同时孕育出一股久违的怒火。
这天剑阁要来便来,为何要伤害自己的弟子?
一定要给灵灵正名。
这段时间,如果灵灵受到任何伤害,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要天剑阁血债血偿。
“宫凝!本尊现在要对你进行审问!”
听到判官开口,宫凝释然冷笑一声,看来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