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视野里那台红色的博西斯随动装甲彻底消失,男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放松,多巴胺把幸存的喜悦从小脑传递至全身,尽管嘉姆的温控系统正在全力运作,但方才那从死神的镰刃上跳舞的举动还是让他的全身被冷汗浸润了。

真是该死啊!心有余悸的男人无声地苦笑起来,那群该死的基斯里夫人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用危险来形容那个红色的家伙,幸好自己并没有因为那些家伙的三流情报而有所大意,不然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希望自己的叮嘱有效,那群争取年轻人最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逃生,毕竟科琳娜交代的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了,他必须为自己和军团的未来考虑一下。

“索科尔,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火车站这边基本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令男人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刺破了无线电的静电噪音,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奥尔德日赫·索科尔心中的不安随即又消失几分。只见他锁死了嘉姆的操纵杆与飞行高度后,轻轻地取下了厚重的头盔,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湿透的褐色中长发随着动作甩开,几缕黏在汗津津的额角和微陷的颊边。他抬起袖口,狠狠抹过眉毛和眼窝,擦掉了快要流入眼睛的汗珠,叹了口气后回应道:“我们不太可能完成那位最高统帅女士的要求了,那台红色随动装甲比情报中的要可怕的多。”

听着男人的回答,无线电的另一头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但很快,无线电另一头便接受了索科尔所描绘的现实,干脆的问道:“那我们是应该放弃任务直接撤退吗?”

索科尔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着回应道:“不行,这样的话我们这趟买卖就是纯亏本了,科琳娜那边的报酬已经不用指望了,但我们还是得弥补一下我们的损失。”

无线电的另一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安排人把装甲列车上的随动装甲都引开了,主力在和那台红色博西斯纠缠,至于其他的伊卡洛斯型的博西斯,都已经被斯特拉娜压制住了,你们继续埋伏在火车站,装甲列车受损不轻,而且他们不知道哪个火车站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他们一定会在那里修整,等他们敞开车门的时候,你就带队冲进去控制装甲列车。我已经在赶来支援你们的路上了,我给小子们的命令是边打边逃,同时不要试图击坠红色机体,即便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们能拖住那个家伙多久,你控制装甲列车后立刻启程开走,影响行动的车厢直接抛弃就好,我们没有攻击它的动力单元,就算是只能开走部分也行,至于科琳娜的安排,只要我们搞到了装甲列车,也算是部分完成了科琳娜的要求,而且我们之后也用得上这个东西。”索科尔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把头发盘起,随后重新戴上了头盔。

“科琳娜不是说只要拿下察里津,就会放我们回家,我们真的有必要冒着风险弄这种东西吗?”无线电的另一头有些迟疑。

“基斯里夫人的话你也信吗?等拿下察里津还有莫斯科,还有圣帕拉格堡,基斯里夫人的胃口比波西米亚酒馆里永远续杯的啤酒泡还要膨胀得没个尽头,他们只会把我们最后一丝价值榨干,这是一场和我们没关系的战争,我们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霍拉尔老爹!”索科尔撇撇嘴无奈地说道。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话,我没什么意见,自从离开捷克以后,你总是对的,我去安排小子们做好准备。”霍拉尔平静地回复道。

“别担心,我会带大伙回家的,注意安全,老爹。”

“知道了。”随着一声简单的回应,霍拉尔切断了联络。

还没有等索科尔把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无线电再一次响起,杂乱的电流噪音被一个略显稚气却努力压着嗓子的女声刺破:“团长,目标已压制!两台伊卡洛斯型,一台背部动力核心被击穿丧失机动性,另一台虽然还躲在我的射击死角,但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声音的主人显然希望自己听起来更可靠一些。

“做得非常出色,莉布谢·斯特拉娜!”索科尔的语调自然地变得柔和,这份温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但他的话语清晰地传向了无线电另一头的驾驶舱,“不愧是我们团里最顶尖的狙击手!”在通讯线路的另一端,莉布谢·斯特拉娜——那位肤白如雪的年轻战士——感觉脸颊瞬间如火烧般滚烫起来。“嗯嗯,咳,没什么,这不过是我应该做的......”斯特拉娜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猛地坐直了身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她的手下意识地抬向那宛如金丝般的秀发。然而指尖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头盔边沿——她忘了自己正全副武装。这个本想掩饰少女羞赭的小动作,徒劳地停在了半途。

“莉布谢,还需要你在那儿多控制一会儿,为我们争取时间。”索科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其他人不知道能拖住那台红色的家伙多久,如果他冲破了封锁追上来……”他顿了顿,语气没有命令,更像是在交付一个沉重的请求,“……希望能由你来拖住他。记住,别硬拼!那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对手。尽力争取时间,然后务必撤离——你能答应我吗?”

“……嗯嗯!”无线电那头传来斯特拉娜略显短促、明显因被委以重任而心跳加速的回应,随即才稳住,“知、知道了!别担心,我能搞定!”

确认了她的状态,索科尔紧绷的语调松弛了少许,甚至带上了一点温暖的、近乎许诺的笑意:“嗯,总之,万事小心。我们快回家了,莉布谢……很快。到时候,我陪你安葬好父亲,然后……”他的语气几乎能想象出头盔下的温和笑容,“……我带你去尝尝我妹妹最拿手的蜂蜜煎饼,八年没尝到了,那味道…棒得能让人忘记所有烦心事。”

索科尔听着斯特拉娜的回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这个姑娘总是那么可靠,现在,他得专心处理另一件事情了。

与此同时,随着装甲列车的汽笛发出尖锐的嘶鸣,火车已然在车站前缓缓刹住。

这个车站并不算大,作为无数野外补给站的一个,它与无数与之承担相同责任的车站一样,简陋,但五脏俱全。

“寒鸦和鸢联系上了吗?”副列车长从动力车间中钻出,来到紧皱双眉站在车门前的叶莲娜旁,略带不安地问道。

“鸢的部分动力单元被破坏了,目前丧失了飞行能力,她已经把自己隐藏起来了,寒鸦被狙击手压制住了,对方的枪法很好,他暂时无法脱困。”叶莲娜的声音有些滞涩,但她的声音依旧稳定,完全听不出丝毫的慌乱。

“那......那少校呢?她在哪?”副列车长再次开口问道。

“距离太远,联系不上。”叶莲娜冷冷的回复道。

听到这个回答,副列车长的脸上顿时爬上几丝惊恐。叶莲娜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几缕颤抖的肌肉线条暴露了怯懦。

“你应该知道,帝王蝶为我们拦截住了最大数量的敌人,我们不能永远指望她为我们解困,我们也是战士!”叶莲娜下颌线条骤然绷紧,踏前半步截断对方退缩的视线,声音像淬过火的钢铁般砸进空气般呵斥道。

“没错,我们也有自己的仗需要打,上尉,把检修所需物资列个表,一会儿好交给车站的同志。”一个声音适时地插进了对话,阻止了叶莲娜的训斥。列车长迈着步子走到叶莲娜身边,并将手里的货物单塞给副列车长,将之打发出了这节车厢。

随着副列车长离开,摇了摇手示意叶莲娜靠近自己,随后在叶莲娜身边耳语道:“联系上菲利克斯和杨先生了,他们似乎不方便说话,但我感觉他们似乎是想警告我们车站有问题。”

“什么意思?”叶莲娜的眉头几乎快拧作一团。

火车刚刹停时就收到断断续续的紧急通讯,”列车长喉咙压得更低,捏着货单的手指关节发白,“杂音很大,但菲利克斯的声线不会错——他只低声说了半句‘别在车站停——’,通讯就被硬生生切断了。”列车长猛地抬眼,瞳孔微微收缩:“卡尔诺的加密频道彻底失联。就我对卡尔诺的印象,若非刀架脖子,绝不会让菲利克斯用公开波段冒这种险!”

“但我们已经停下来了,现在发动列车吗?”叶莲娜的声音透着一丝焦灼。

列车长面色凝重地摇头:“不行。动力管线的损伤超出了预估,能开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强行启动,半路必定会因管路断裂引发大事故。”他顿了顿,看向动力车厢方向,“我已下令机械师们进行紧急维修,拆解替换现有零件。顾不上去查里津的储备了,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抵达那里。”他目光锐利地转向叶莲娜,压低声音:“我已命令封锁所有车门,没有我的指令不得开启。‘铁雀’和‘枭’情况如何?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叶莲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两机都在机库整备、补充燃料弹药,最快还需二十分钟。”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列车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就轮到我们为他们争取时间了。”他从身后迅速取出一杆磨损但保养精良的Mle1909轻机枪,咔嚓一声拉动枪栓确认状态,稳稳地递给叶莲娜。“希望你还记得怎么用它,政委同志。”

叶莲娜没有犹豫,利落地接过枪。她的动作近乎本能——指尖拂过冰冷的金属、指腹感受扳机的弧度、检查供弹具的咬合——一套流程如刻入肌肉记忆般流畅完成。最终,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咔嚓’,她将子弹推入膛内。

“当然。”她的声音平静,却又在封闭的车厢里带起一丝微弱的回声。只是,当枪身冰冷的触感传递到掌心时,极轻地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装甲列车外,博胡斯拉夫·霍拉尔烦躁地捻着花白胡须,眯起的双眼死死锁住沉默的车厢。进站已近二十分钟,除了最初几句敷衍的客套,厚重的装甲门再未开启。列车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冰冷的铆接钢板隔绝了所有声响。霍拉尔的后颈渗出一层冷汗——索科尔用命换来的时间正飞速流逝。

“喂!你们聋了吗?”霍拉尔突然爆发,冲锋枪托重重砸向货仓厢壁,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月台上回荡,“要物资就开门!不要就滚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嘶哑的怒吼在空旷车站里激起回音。

门缝里终于飘出熟悉的推脱:“同志,故障复杂,配件清单还没列完……”

“去你妈的清单!”霍拉尔啐出一口浓痰。他猛地退后三步,对身后一挥手:“破门!现在!”

几乎是同时,那些身着红军制服的家伙们悍然撕下了伪装,其中一人将一捆捆扎好的手雷按在车门上,另一人则搬出一根长木棍将手雷束与炸药包顶在了车门上。

随着简易破门设施组装完成,这群穿着红军制服的捷克人点燃了引线,迅速向后撤离。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车门被炸的严重变形,足量的炸药在装甲列车50mm厚的装甲上炸出了一个足以一人通行的豁口。没等硝烟散尽,霍拉尔身先士卒,毫不犹豫地矮身踹开残余的铁皮,顶着浓烟和火焰的余热,第一个钻进了车厢!他手中的冲锋枪狂野地向着烟雾深处扫射了一个长点射,试图压制任何可能的抵抗。

然而,迎接他们并非惊慌失措的乘员。在弥漫的烟尘中,一排用货物箱甚至锅炉钢板层层叠叠垒砌的简易工事赫然挡在通道中央!火光一闪,一挺沉重的霍奇基斯 M1914水冷重机枪猛然咆哮起来,粗大的7.92mm子弹如同炙热的火鞭,横扫入口!冲在最前的两名捷克士兵惨叫着被拦腰抽倒,血肉模糊。

“掩蔽!”霍拉尔惊出一身冷汗,狼狈地翻滚到一个堆叠的弹药箱后。致命的机枪子弹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凿出一排密集的弹孔,头顶的车厢钢板被流弹打得火星四溅,发出叮当作响。霍拉尔的呼吸变得极为剧烈,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人,这样的火力他在面对特里尔人时不知见过多少次,只见他拉开胸前的手榴弹,凭着感觉朝着火力点丢了过去,手榴弹在车厢上弹跳数下,准确地落入了机枪火力点。

随着一声爆炸,火力点应声消失,霍拉尔翻身跃出掩体,刺鼻的硝烟与金属烧灼的气味在爆炸后的瞬间弥漫开来。霍拉尔没有停顿,在手榴弹爆炸的冲击波刚过、碎石铁屑还在簌簌掉落的刹那,凭借多年战场锤炼出的本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从掩体后翻滚而出,冲锋枪枪口率先探入弥漫的烟尘。

“跟我上!”他嘶吼着,声音因紧张和兴奋而沙哑。

后面几名捷克士兵也反应迅速,跟着霍拉尔的身影挤过仍在冒烟的扭曲车门,扑进了车厢内部狭窄、昏暗的通道。

他们预想中的慌乱溃退并未出现。

浓烟中,那挺威力巨大的霍奇基斯M1914重机枪的确哑火了,机枪阵地一片狼藉,沙袋撕裂,钢板扭曲,操作它的战士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然而,在机枪阵地后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新的、仓促但致命的防线已经形成!

倒塌的货物箱和临时搬来的厚重锅炉零件堆成了几处新的掩体。火光、硝烟以及车顶破洞投下的斑驳月光,勾勒出几条紧绷如弓弦的身影。

“开火!”

清冷、坚决的女声穿透烟雾响起——是叶莲娜!

刹那间,狭窄的车厢走廊变成了杀戮场。

“哒哒哒哒——!”

叶莲娜手中的Mle1909轻机枪率先响起,炽热的火舌在她面前喷吐,编织出一道致命的封锁线。子弹打在车厢铁壁上发出刺耳的叮当声,形成跳弹,在通道内四处乱飞。跟在她身边的几名列车员,手持莫辛纳甘步枪或者波波沙冲锋枪,也依托着掩体奋力还击。

霍拉尔在枪响瞬间猛地扑向一侧,紧紧贴在一堆倒塌的货物后面,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压制他们!快!投掷物!”他冲着刚冲进来、正寻找掩体的手下大吼。

一个捷克士兵反应极快,拉掉保险销,猛地将一枚F-1手雷沿着地面滚向叶莲娜的防线前方。叶莲娜目光如电,厉声喝道:“散开!卧倒!”

“轰!”

手雷在通道中央爆炸,狭窄空间内爆发的冲击波震得人耳膜生疼,,四射的弹片与掀起的灰尘和浓烟进一步遮蔽了视线。

“冲!趁现在!”霍拉尔知道机会稍纵即逝,猛地起身,一边用冲锋枪扫射掩护,一边带头向叶莲娜阵地的方向猛冲几步,就近占据了一个被炸塌一半的锅炉零件堆后面。

捷克士兵们紧随其后,纷纷寻找掩体或依仗人数优势向前推进射击点。子弹如同雨点般在两方阵线之间穿梭,破空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叶莲娜的防线被突如其来的手雷攻击打乱了节奏,火力出现了短暂的削弱。但她的组织力极强,一边更换着打空的弹匣,一边冷静地指挥:“萨沙,盯住左侧!伊万,压制右翼那个冲锋枪手!别让他们再投雷!换弹掩护!”

红军战士们依令行事,依托着狭窄通道和障碍物拼死抵抗。子弹噗噗地射入掩体,偶尔有闷哼或惨叫传来,双方都在付出代价。攻防的焦点集中在几米宽的通道上,任何一方试图强行突破,都会暴露在对方交叉火力的打击之下。

“该死!卡住了!”一名捷克士兵刚想探头射击,就被密集的火力压得缩回掩体,他的冲锋枪似乎出了故障。

霍拉尔伏在他藏身的锅炉零件后,喘着粗气,额头的汗水混着尘土流下。叶莲娜的防守比预想的还要坚韧。他瞥了一眼手腕上破碎表面的手表——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强攻不行……耗下去对我们也不利……那台红色的恶魔随时可能回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却又如同天堑般的叶莲娜防线,对方的轻机枪火力点像一颗顽固的钉子钉在那儿。叶莲娜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她所在的位置被掩护得很好,Mle1909以精准的点射持续压制着捷克人任何可能的集结或投掷动作。

通道内,除了激烈的枪声和伤员的呻吟,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金属灼热的滋滋声。浓烟仍未散尽,如同战争的迷雾,笼罩着这截死亡车厢。尸体和伤员挡住了部分通路,流淌的鲜血在地上蜿蜒。弹壳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每一次挪动都发出声响。

霍拉尔的手死死扣着冲锋枪的握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障碍物的间隙,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或对方的疏忽。

而叶莲娜,靠在掩体后,一边感受着枪托传来的后坐力,一边默默计算着时间。她心中清楚,萝札莉和阿黛尔的整备还需要时间,外面的战斗凶险未知,贝拉被拖住了脚步。她们就是这列火车最后的盾牌。她绷紧了下颌,眼神冰冷而专注,透过烟雾和火光,紧紧锁定着霍拉尔可能探身的位置。

攻方暂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狭小的空间里,子弹的交织、沉重的呼吸与伤者的低吟交织在一起,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只差一点力量就会彻底崩断,爆发新一轮更惨烈的冲突。

霍拉尔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眼前的惨状刺激着他久经沙场的神经。机枪堡垒虽然被炸哑了,但代价是两名经验丰富的部下瞬间毙命,血肉几乎糊在了扭曲的车厢墙壁上。更糟的是,浓烟和灰尘阻碍了视线,他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伤亡和布防情况。

“别抬头!火力压制!”霍拉尔嘶吼着,用冲锋枪朝着工事和烟尘深处可能藏匿人的地方猛烈扫射。后面的捷克士兵也迅速反应,依托着炸开的门洞和散落的障碍物,向着车厢内部倾泻火力。子弹如同冰雹般敲击着箱子和钢板,发出密集而令人心悸的“噗噗”声和金属撞击声,跳弹在狭窄空间里危险地乱窜。

工事后面,叶莲娜抹去脸上的尘土和汗水,迅速评估着局势。刚才投掷手雷的列车员不幸被破片击中大腿,正痛苦地呻吟着。守在她身边的几名战士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重机枪的损失让他们的火力锐减,敌人的压制火力非常猛烈,压得他们几乎抬不起头。

“上尉!子弹快打光了!”一个列车员一边缩在箱子后面,一边摸索着备用弹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

叶莲娜的心沉了下去。装甲列车本身没有考虑过会和敌人打跳帮战,所以大部分成员都是技术人员,再加之大部分人都在紧急抢修动力管线,可调用的战斗人员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三台随动装甲在外,两台还在紧急整备,她手上的资源已然称不上富余。

“节省弹药!看准了再打!”叶莲娜压低声音下令,同时自己也紧贴着掩体,用Mle1909轻机枪进行精确的点射,压制试图靠近或探头观察的敌人。但对方的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过来,压得她和同伴们连换弹都异常困难。防御阵地正在被一点点侵蚀,空间被压缩。一名战士试图冒头反击,肩膀瞬间被子弹撕开,惨叫着倒了下去。

事实就是如此,面对火力和人数的双重劣势,叶莲娜的情况已经是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

“砰!”

一声低沉、并不响亮但极其突兀的枪响,仿佛尖锐的指甲敲在金属上,突兀地插入了震耳欲聋的枪声背景中。

霍拉尔身侧一个正端着冲锋枪猛烈扫射的士兵猛地一颤,他头盔侧面出现一个刺眼的弹孔,鲜血和脑浆瞬间溅了旁边的霍拉尔一脸!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狙击手?!在月台上!”另一个捷克老兵反应极快,立刻扭头看向被炸开的车门之外。烟雾弥漫的月台阴影里,似乎有人影闪动。

这意外的冷枪瞬间打乱了霍拉尔小队的进攻节奏,火力不由得为之一滞。士兵们下意识地寻找掩护,试图找出冷枪的来源。

“别停!可能是疑兵!他们的人都在车上!”霍拉尔强压下惊骇,抹去脸上的血污厉声大吼,试图稳住军心。但他自己也不得不紧贴着掩体,向外张望。

趁着这一秒钟的混乱和火力间隙——

“叶莲娜!躲开门口!”

一个熟悉的声音咆哮着,盖过了枪声的喧嚣。只见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如同扑向猎物的恶狼,猛地从炸开的车门侧面,那个被所有人暂时忽略的角度,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进来!他利用车厢外壁作为掩护,几乎是翻滚着跃入了车厢通道,然后敏捷地扑倒在叶莲娜身边的掩体后。

只见菲利克斯跳上列车,直接把手中的铲子像标枪一样投掷出去,将一名捷克士兵钉在地上,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穿着棕色大衣的卡尔诺也出现在叶莲娜眼前,他身形微动,一捆手榴弹已然落在了地上,随着爆炸声起,热浪裹挟着冲击波令所有人都缩回了掩体,等叶莲娜再睁开眼睛时,菲利克斯与卡尔诺已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很及时,我亲爱的契卡同志,但很可惜意义不大。”叶莲娜苦笑道。

“我冒着风险用公频发报,你们为什么还要停在这里!”菲利克斯一边撩起冲锋枪向身后盲射反击,一边大声问道。

“动力管线出了问题,我们只能开到这里。”叶莲娜无奈地摇摇头。

“贝拉他们呢?我们的随动装甲中队在哪?”卡尔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直到现在还挂着微笑。

“帝王蝶暂时联系不上,鸢与寒鸦暂时帮不上忙,铁雀和枭还在整备,需要时间。”叶莲娜回答道。

卡尔诺扫视了一下叶莲娜身后的队员,说道:“这些人不少是从整备班临时调用的吧?你带着他们回去辅助整备,这里交给我和菲利克斯,你先让铁雀或者枭只挂反人员武器紧急出击,五分钟,应该足够了吧?”

叶莲娜有些犹豫,但卡尔诺直接打断了她,催促道:“快些,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相信我和菲利克斯,剩下的交给我们。”

卡尔诺话音未落,菲利克斯已经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般咆哮起来:“知道了!杂碎们——尝尝这个!”他根本不等叶莲娜回应,猛地从掩体后侧身探出,冲锋枪朝着捷克人藏身的区域疯狂倾泻弹雨。密集的子弹打在车厢壁和障碍物上溅起一片片火星和碎屑,形成一道短暂的压制火力网。他那不顾自身安危的狂野姿态,一时间竟真的将试图探头反击的霍拉尔等人压得缩了回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卡尔诺动了。

他没有菲利克斯那种狂暴的气势,动作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与精准。只见他如同贴地游走的毒蛇,几乎是贴着满是弹孔和血污的地面滑了出去。目标并非正面的掩体群,而是车厢一角那堆因爆炸倒塌、形成缝隙的货物箱——那是一个绝佳的侧翼包抄点。

捷克人立刻反应过来。一名士兵惊恐地调转枪口,冲锋枪的火焰朝着那个幽灵般移动的灰影喷吐。但卡尔诺的动作更快!他身体几乎违反物理规律般地在高速移动中做出了一次诡异的折返变向,子弹擦着他的大衣下摆射入地面,只打穿了布料。同时,他右手一扬,一枚被拧掉了保险销、正在嘶嘶冒烟的RGD-33防御型手榴弹精准地抛投而出。那手榴弹没有直接飞向掩体,而是以一个刁钻的弧线砸在车厢顶部的钢梁上,“铛”的一声轻响,随即借着反弹的力道,竟然不偏不倚地落向霍拉尔小队火力点后方一个士兵堆集的角落!

“手榴弹——!”霍拉尔目眦欲裂的警告已经晚了。

“轰!”

狭窄空间内的爆炸威力惊人!虽然士兵们尽力躲避,但剧烈的冲击波和四处飞溅的预制破片瞬间造成了可怕的杀伤。靠得最近的两名士兵惨叫着被炸飞,血肉模糊地撞在车厢壁上,另外几人也被气浪掀翻或破片击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原本稳固的防线一角瞬间被撕开了一个血腥的口子,硝烟和惨嚎弥漫开来,阵脚大乱!

卡尔诺的身影就趁着这片混乱,如同鬼魅般滑入了预定的掩体后方,消失在了阴影里。菲利克斯则持续用疯狂的点射扫荡着因爆炸而暴露的新目标,试图扩大混乱。

霍拉尔也被破片擦伤了脸颊,鲜血直流,他几乎要咬碎了牙齿。这个该死的契卡特工!他的速度和那些匪夷所思的躲避、投掷技巧简直像是在表演死亡芭蕾!霍拉尔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必须不惜代价把这个阴险的毒蛇揪出来!

“压制住那个疯子!其他人跟我上!别让那个穿大衣的跑了!”霍拉尔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因暴怒而嘶哑。他组织起还能战斗的老兵,不顾菲利克斯那致命火力网造成的伤亡,悍然发起了冲击!几支冲锋枪疯狂扫射压制菲利克斯的方向,逼迫他不得不缩回掩体更换弹鼓。同时,霍拉尔带着两人,如同扑向猎物的鬣狗,直扑卡尔诺藏身的角落。

卡尔诺刚刚藏好身形,枪口指向通道。然而霍拉尔等人的速度极快,且是顶着火力不顾伤亡地冲锋!卡尔诺瞬间举枪,冷静地点射击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敌军,但霍拉尔和另一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已经冲到眼前!三米距离,对于冲锋枪来说就是死神的拥抱!

卡尔诺眼神一凝,没有硬抗。他身形猛地后仰,以一个近乎铁板桥的姿势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第一串炽热子弹,子弹呼啸着从他腹部上方扫过。同时,他靴子狠狠蹬在旁边扭曲的铁板上,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向后急速滑退。他的动作迅捷而惊险,毫厘之间堪堪避开了致命的火力范围。

然而,他身后的空间并非无限。车厢通道虽然被破坏得一片狼藉,但其固有的长度和宽度就是最大的囚笼。他滑退的方向,赫然是堆满了扭曲钢板、报废零件以及被掀翻的燃料桶的死角!滑退的距离不过几米,他的后背就“咚”的一声撞上了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障碍物堆,退路戛然而止!

霍拉尔看到卡尔诺被逼入了那个满是油污和金属棱角的死角,脸上露出了狞笑:“妈的!终于逮住你了!”他和仅剩的一名士兵一左一右,封住了卡尔诺唯一可能闪避的角度,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了他,食指压在了扳机上。车厢壁的破洞透进冰冷的光线,照亮了卡尔诺那张即使在绝境下也保持着平静的脸庞和他身后冰冷的钢铁壁垒。

“不,是你被抓住了!”卡尔诺的回答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了车厢内的所有人。霍拉尔下意识地朝着车厢被炸开的缝隙外望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黑暗中两点摄人心魄的墨绿色幽光——那是伊卡洛斯头部监视器发出的死亡凝视。

“卧倒!”霍拉尔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嘶吼,猛地扑倒在地。

如同雷霆炸响,20mm口径的单管火神炮撕裂了车厢的钢铁外皮与内部空间,瞬间倾泻出毁灭性的弹雨!狂啸的子弹横扫而过,将破败的掩体、冰冷的金属结构连同来不及躲避的身体一同化作纷飞的血肉残骸。

“死吧!死吧!你们这群混蛋!”通讯频道里,萝札莉的怒吼与火神炮的轰鸣混杂在一起。橙红的枪管很快在狂暴的射击下烧灼发亮,升腾起炽热的白烟。眼见弹药即将耗尽,萝札莉操纵伊卡洛斯站直身躯,准备动用腿部挂载的反人员榴霰弹完成最后的清理。

“什——?!”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机体便再次遭受沉重打击,位置似乎是侧翼!巨大的冲击让她无法稳定机身。

“呃啊啊——!”萝札莉发出恼怒的咆哮,想也不想,直接将节流阀猛地推至极限!推进器爆发出凄厉的嘶鸣,巨大的推力瞬间爆发,带着受创的机体向后急速倒飞!

直到拉开一段距离,她才看清罪魁祸首——一台涂装着深邃黑紫色的嘉姆型ЛСБС!它宛如从地狱降临的梦魇,以惊人的速度追袭而来,手中高高举起的巨大热能斧,散发着足以熔化钢铁的暗红光芒,那跃动的能量已经预热完毕,蓄势待发!

“什么?!”萝札莉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地将机械臂伸向背后想要拔枪反击。然而,刺耳的、代表武器缺失的系统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她这才惊觉自己是以反步兵装备紧急出击的,背后的机舱空空如也!那致命的突击炮早已不知去向!

“该死!”萝札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但对方的进攻如附骨之疽,根本不给喘息之机!黑紫色的嘉姆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拖曳着灼热的尾迹直劈而来!那柄恐怖的热能斧,带着破开一切的呼啸声,冷酷无情地斩向伊卡洛斯的驾驶舱所在!

避无可避!萝札莉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操控唯一能动的、沉重的右臂机械臂,竭尽全力横挡在脆弱的胸部装甲之前。

“呲啦——哐当!!!”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伴随着剧烈迸射的熔融金属液团!高热的热能斧如同切黄油般斩断了伊卡洛斯右臂的装甲与结构管束!那只巨大的钢铁手臂,连同断口处喷射而出的、如同眼泪般灼热的液态金属,轰然坠向冰冷的地面!

噩梦尚未结束!紫色嘉姆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毫不停歇!小口径突击炮的弹幕如同冰雹般泼洒向失去平衡的伊卡洛斯,压制得萝札莉无法抬头。同时,那柄致命的热能斧在嘉姆手中化为一道连绵不绝的红芒,上下翻飞,不断寻找着下一个致命斩击的角度。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蹂躏!萝札莉驾驶着残缺的机体左支右绌,仅存的左臂勉强用臂甲格挡着来自不同刁钻角度的攻击,每一次撞击都让驾驶舱剧烈震动,屏幕上警告声此起彼伏。坚固的装甲在斧刃面前如同薄纸般被不断撕裂、翻卷。

“呃啊……!”在热能斧一次猛烈的下劈和突击炮连续的精准点射作用下,本就重心不稳的伊卡洛斯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姿态。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机体侧翻着重重摔倒在地,激起漫天尘埃和零散的机械零件。动力管线发出痛苦的哀鸣。

“咕……”萝札莉被撞得眼冒金星,口中泛起血腥味。她下意识地想去启动姿态喷口强行恢复平衡。

但一只覆盖着沉重黑紫色装甲的巨大脚掌,带着无情的重力,狠狠地踏在伊卡洛斯残破的胸甲之上!“咚!”剧烈的撞击仿佛直接踩在萝札莉的胸口,让她瞬间窒息!

透过破损的监视器视窗缝隙,她几乎与踩在上方的嘉姆那对深红、冰冷如血月般的监视器“四目相对”。那感觉如同被毒蛇盯住的猎物。

更让她绝望的是,对方黑洞洞的突击炮口,已经精准地顶在了她驾驶舱门装甲最为脆弱的连接缝隙处!冰冷的炮管似乎能刺穿钢铁,带来最后的死亡寒意。

萝札莉隔着屏幕,用尽全身力气回瞪过去。纵使心中充满不甘和愤怒,纵使恐惧让她的心脏狂跳,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怯懦!她紧咬着下唇,准备迎接终结。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紫色嘉姆的动作却突兀地顿住了!那双血红的“眼睛”似乎猛地转向侧面!

紧接着,嘉姆做出了令萝札莉意想不到的反应: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绝杀,主推进器与姿态喷口在万分之一秒内全力喷发!整台机体化作一道升腾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垂直向上弹射跃起!

就在其身形离开原先位置的瞬间——“咻咻咻咻咻——!!!”

一连串急促的火舌划破夜空,如同复仇的毒蛇,精准地覆盖了嘉姆方才立足的地面!密集的突击炮弹狠狠撕碎了那里的泥土和残骸,爆炸的冲击波紧随其后追着嘉姆升腾的轨迹扫过!

“萝札莉!你没事吧?!”阿黛尔焦急万分的声音刺穿了爆炸的回响,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咳……咳……阿黛尔!”萝札莉艰难地呼吸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感让她声音发颤,“谢天谢地……你赶上了!我……我没事!机体损伤严重,但……人还活着!”

“你先撤退,去掩护车厢,我来应付这个家伙!”阿黛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决心,但同时又强行压下那份恐惧带来的颤抖,这种近乎白刃战的距离并不是阿黛尔所擅长的,但此时,为了身后的同志们,她别无选择。

然而,现实的结果着实无情,在如此距离上,阿黛尔那百步穿杨的射术根本无从发挥,她试图瞄准,试图用速射炮形成压制弹幕。但她射出的每一串子弹,都只打在嘉姆身后扬起的尘土和空气中。对方总能在她的炮口闪烁前一秒,或者子弹抵达的瞬间,做出一个微小却致命的机动调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枭!小心右侧!”萝札莉的警告在频道中炸响。阿黛尔猛地拉动操纵杆,枭狼狈地侧翻,险险避开从视野死角袭来的一梭子精准的点射!子弹擦过装甲的声音如同死神的狞笑。嘉姆的注意力甚至没有看这边!他只是随手的压制射击,目的就是为了打断阿黛尔试图支援萝札莉的努力。

更令人心寒的是时机。每当萝札莉试图重整姿态,或者阿黛尔稍微抓住一个可能的射击窗口,嘉姆的攻击就会如同跗骨之蛆般精准到来——一次撞击,一次轻巧的射击打掉铁雀某个姿态喷口,或者逼迫枭进行致命的闪避动作。

“他在把我们分开……一个一个吃掉……”阿黛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着黑紫色的嘉姆再次贴近狼狈地滚倒在地而显得十足笨拙的铁雀。这次它没有猛烈劈砍,抬起腿部,狠狠地踩碎了伊卡洛斯的头部监视器!

黑紫色的嘉姆没有追击,它悬停在残破的伊卡洛斯不远处,俯视着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铁雀,那姿态宛如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它似乎注意到了半空中焦急却无能为力的阿黛尔,那双猩红的眼睛与阿黛尔四目相对,阿黛尔分明感觉到,那双猩红的双目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下一秒,它动了!目标赫然是停在半空、试图寻找攻击角度的枭!速度爆发得如此突然,犹如捕食的猎豹!

“该死!”阿黛尔心脏骤停。枭的推进器爆发出极限功率的嘶鸣,试图拉升高度拉开距离。但索科尔太快了!瞬间逼近!热能斧再次亮起致命的红光,直指枭相对脆弱的胸腹部装甲!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团不知什么东西突然狠狠砸中嘉姆,那东西在嘉姆的身上砸的粉碎,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嘉姆的动作停滞下来。

坐在驾驶舱中的索科尔有些愤怒的转过监视器试图寻找是谁胆敢打扰他蹂躏猎物的雅致,他分明打算把军团成员阵亡的怒火全发泄在眼前这两个该死的随动装甲上。

但随着监视器捕捉到这位不速之客时,索科尔的愤怒瞬间被一盆冰凉的水浇灭,他的冷汗随着视野中那台红色的随动装甲逐渐清晰而狂流下来。

“哦,很抱歉,刚才那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个也是你的东西吧,喏,还你。”索科尔的无线电中自公频中传出应该冷淡的女声,与此同时,一件物品从阿芙乐尔手上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嘉姆面前。

地上滚落的东西宛如一根将名为恐惧毒液注入进血管的毒刺,让索科尔几乎窒息,那是一台伊卡洛斯的头部监视器,索科尔认得那个监视器,它曾经属于斯特拉娜的机体。

“你这混......”然而索科尔根本来不及让怒火升腾,阿芙乐尔撕裂空气的尖啸已至头顶!那台红色的机体裹挟着毁灭的雷霆俯冲而下,庞大的机体在索科尔眼中急速放大,如同死神展开的猩红斗篷!

嘉姆的预警系统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索科尔本能地猛推操纵杆想侧向规避。然而,阿芙乐尔的动作快得违背常理!它在俯冲中竟诡异地进行了连续数次的微小变向,每一个机动都精准地预判了他意图躲避的每一个方向!巨大的红色阴影如影随形,牢牢锁定了他的退路!

被迫进入缠斗的嘉姆试图用热能斧反击,但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阿芙乐尔犹如幽灵,巨大的机体展现出令人绝望的灵活性。每一次沉重的挥砍都被阿芙乐尔以毫厘之差侧身滑开,而在两机擦身而过的瞬间,阿芙乐尔的热能斧便会在嘉姆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炙热伤口!金属扭曲的刺耳摩擦声和姿态系统失效的警报成了索科尔耳中最主要的“配乐”。

“就这? 像没睡醒的猪一样挥刀?”贝拉在无线电中嘲讽道,索科尔想要还嘴,却根本没有半刻闲暇组织语言,阿芙乐尔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跑!跑!跑!”索科尔几乎已经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他的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个念头,然而,当他竭尽全力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一发精准的射击便命中嘉姆的装甲,正当索科尔为只命中装甲而松一口气时,动力系统损坏的告警却让他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原来,刚才那一发根本不是射失,而是贝拉利用嘉姆自身的装甲将子弹跳向位于她射击死角的背部推进器喷口!

索科尔已然失语,无线电中贝拉依旧在用她贫瘠的脏话咒骂着自己的懦弱,虽然对方语言上的攻击能力宛如学龄期幼童般贫瘠,但奈何对方的物理攻击实在是过于致命且无法招架。

“呜哇——!” 索科尔怒吼着,将节流阀瞬间推到过载极限!这是绝望的困兽凭借一切的最后一搏,嘉姆背后的主推进器爆发出最后惨白的光芒,机体猛地朝芙乐尔冲去,这是鱼死网破的一击,就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然而,面对死神的镰刀,野兽的蛮勇只不过是徒增笑耳,阿芙乐尔淡然地剧情突击炮口,那冰冷的炮口在索科尔的显示屏上迅速放大,一切已然不可挽回,要被击坠了........

但拉索尔却宛如找到了求生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等的即就是这一刻。

就在炮弹击穿嘉姆驾驶舱的前一秒,索科尔拉动了弹射杆。

巨大的爆炸中,索科尔的弹射座椅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着机体爆炸的掩护,远远飞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压进弹射座椅。视线天旋地转的最后一刻,索科尔惊恐地看到一道灼热的光束擦着弹射座椅的下方呼啸而过!爆炸的火焰几乎舔舐到了座椅的边缘!弹射成功的庆幸瞬间被死里逃生的巨大恐惧取代——就差一点点!

弹射座椅推动着他向地面坠落,他绝望地瞥了一眼被锁在地面上的嘉姆残骸——阿芙乐尔那巨大的红色机体正悬浮在它上方,如同胜利的君王俯视着自己溃败的猎物,冷冷地目送他离开。

几分钟后,索科尔背着降落伞包,踉跄地落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密林边缘。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肺部火辣辣地疼,骨头像散架了一样。他挣扎着爬起来,解开安全带,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和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唤: “团长……索科尔?”

索科尔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莉布谢·斯特拉娜正扶着树干,灰头土脸,那标志性的璀璨金发沾满了泥土和枯叶,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和颈侧,漂亮的驾驶服被树枝刮出好几道口子,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和擦伤的血痕。她那台伊卡洛斯被摧毁后,显然也只能进行这惊心动魄的弹射。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混杂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与强敌对决后的虚弱,以及……确认他也还活着时那份无法言喻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庆幸。

“莉布谢!”索科尔的声音因激动而劈开了一瞬,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纤瘦但意外坚韧的肩膀,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急切地在她身上上下扫视,每一个被挂破的地方都让他心口一紧,“受伤没?伤到哪里了?有没有磕到头?腿能动吗?”一连串的问题轰炸而出,语气急促得不像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佣兵团长,反而更像一个看到至亲受伤而失了方寸的长兄。

斯特拉娜被他抓得肩膀一痛,却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用力地摇头,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冲刷开脸颊上的污迹,留下狼狈的水痕。“我……我差点……那个红色的……”她哽咽着重复,仿佛那抹红色带来的巨大死亡阴影还未完全消散,只有再次确认眼前人的存在,才能证明自己真的还活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索科尔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低沉里混杂着无力的后怕和此刻涌上心头的、近乎酸软的欣慰。他松开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轻拍着她的背,动作却无比郑重。“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比任何事都重要。”他反复强调着“活着”这个词,像在确认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又像在安抚眼前脆弱的女孩,更是在说服自己那颗刚从死神的指缝里逃出来的心。那拍背的动作不是命令,纯粹是一个疲惫的大哥在给饱受惊吓的妹妹唯一的抚慰。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哼。两人立刻警惕地伏低身体,心跳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林间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是博胡斯拉夫·霍拉尔!老爹!

他一手死死捂着渗血的肋部,鲜红的印记在他灰扑扑的旧红军制服上洇开刺目的一片。另一只手却顽强地用一把捡来的冲锋枪当拐杖,支撑着他那并不高大却异常坚韧的身躯。在他身后,跟着一队……不,一群,一群和斯特拉娜同样狼狈不堪的“小伙子们”——虽然其中很多人年纪可能比索科尔更大。他们或瘸着腿,或被同伴搀扶着,脸上布满烟灰与干涸的血迹,眼神疲惫甚至带着点木然,但没有人掉队,那低落的士气中,依旧有着某种历经战火淬炼的、野草般烧不尽的韧劲。

“老爹!”索科尔几乎是低吼出声。看到霍拉尔虽然挂彩却还活着、还能站着带出这些人,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他的眼眶,鼻子酸得厉害。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有一部分轰然落地,沉甸甸地砸回胸腔里,带来奇异的踏实感。但随即,目光扫过这支残兵败将——那些熟悉的面孔少了几个,伤员的呻吟刺耳地提醒着巨大的损失——他的心又不可避免地揪紧、沉了下去。

“索科尔……斯特拉娜小姐……”霍拉尔看到两人完好出现,他那双饱经风霜、如同浑浊湖水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光芒。是巨大的欣喜,如同老树逢春绽开的新芽,随即又被浓重的悲伤浸染,如同浑浊的水面又沉入了更深的痛楚。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索科尔,” 霍拉尔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战斗后的粗粝,和一些难以察觉的愧疚。“很抱歉,我们失败了。冲上去了,但……布尔什维克的人确实厉害,那政委更是个硬骨头,还有铁家伙……”他深深吸了口气,牵动了伤口,脸皮抽搐了一下,才继续艰难地说道,“突击队……损失了太多好伙计……我……我只能……”他指了指身后疲惫不堪的众人,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力和悲凉,“……只能带剩下的人撤离了。” “好伙计”三个字,他说得异常沉重,每一个字都像压在心口上的石头。这不是汇报,更像是一个老父亲在向主心骨的儿子倾诉一场痛彻心扉的葬礼。

索科尔猛地一步上前,紧紧地、无比用力地拍在霍拉尔另一侧没有受伤的肩膀上。那力道很大,像是在传递某种确认,又像是在给予某种支撑。霍拉尔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嘶地抽了口冷气,却没有躲闪,反而像是从这粗糙的关心中汲取了力量,腰板又挺直了些许。

“别道歉!老爹!这根本不是你的错。”索科尔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劫后余生的坚定,“这结果,已经很好了!”他环视着陆续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熟悉面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狂热的喜悦,冲着众人吼道,“看看!看看我们身边!这不是还有这么多张脸吗?!卡尔?米洛什?小安德烈?……你们这些小崽子还能喘气!对吧?!” 他激动地指着几个还能点头回应的士兵,虽然很多人身上带伤,但能活着站在这儿,本身就是一场狂欢!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灰头土脸却熟悉无比的面庞,那眼神亮得惊人,像是在重新确认一个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重新看向霍拉尔,用力地拍打了几下他的肩膀,又使劲地摇了摇头,仿佛要把所有的沮丧、自责都甩出去。他的声音稳定而低沉,却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我们还活着!老爹!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切都好!比什么都重要!装备?任务?见鬼去吧!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家’,就还有希望!” 他口中的“家”,绝非那个遥远的捷克故土,而是眼前这群共同流血的“家人”!

“团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幅景象的斯特拉娜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像易断的蛛丝,越来越小,带着一种迟来的、更深的后怕,“我赶来这边的路上,……和……和主力那边联系上了……”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他们……他们也被那个……红色的……家伙揍得很惨……好多装备……”她的话没说完,那恐怖的红色阿芙乐尔所向披靡的景象显然再次冲击了她的记忆,让她声音带上无法控制的颤抖。

“……但是!”她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脆弱却急切的光亮,想要把最好的消息带回来,“但是大伙……大伙都大部分逃掉了!主力那边……还剩下不少人!真的!”这是最黑暗之后的那一缕微光,是她能带来的最珍贵的战利品。

“没事!没事!没事!”索科尔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冲破了那哽咽的障碍,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出来!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舞足蹈起来,脸上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那是一种死里逃生、亲人团聚的巨大情绪冲击!

“装备?装备他妈的算什么!丢了就丢了!老子不在乎!只要能让大家活着回来!把那些破铜烂铁都送给那个红色的混蛋砸掉又能怎么样!”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环视着眼前的老爹、莉布谢、还有伤痕累累的众人,声音嘶哑却充满了近乎疯狂的喜悦:“只要人还在……只要我们这些家人……还在这里!我们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军团!只要活着……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一起回去吃蜂蜜煎饼!”最后的尾音完全淹没在狂喜的哽咽和喷薄而出的、滚烫的泪水里。这不是命令,这是一个兄长对失散弟妹归来的泣血嘶吼,晨光熹微,照在他脸上,泪水和硝烟混作一团,却清晰地映出那双眼中燃烧着的最炽热的——生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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