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可我，认可我这个占据了您徒弟身体的虚无意志？”木子理大为不解，“我甚至不止一次想要杀掉你，只为了推动剧本，获取西斯提亚的传承。
可所谓的传承终究只是一个幌子。它诱使着无数摩闻族为其流干血泪，在末日到来之际凝固成石。一位主神的传承只是诸神设下的骗局，到头来，我的成功还是凭借我自身的力量。
甚至于，就连世界也不再站在我的这边。我们背弃了彼此。
即便我作恶多端，利欲熏心，我也是您认可的学生吗？林秋月老师，就算您认可了我，我也不会认可我自己的。
我是一个罪人。而罪人应当回到属于他的镣铐与枷锁之中，静候正义的处刑。”
“这是你的临终遗言吗？”林秋月掸了掸袖子上疯狂涌动的黑暗，压制住那股源自黑潮的消逝感，耐心地问道。
“不，只是认清现实之人的独白。老师，我不祈求您能理解我。但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意愿。我愿意以死谢罪，并把属于我的一切都交给新世界的生命，当作赔礼。那些历史的教训与先进的技术，一定能阻止他们重蹈覆辙。
老师，请你不要阻止我。这将是我一生中唯一能够偿还罪债的机会，也是我最接近真理的一次。”
林秋月摇头不语。她饮着壶中清酒，目送着木子理踏着轻盈的浪花，向着黑色漩涡中心靠近。
他的长发在风向诡谲的风中躁动着，他的灵魂却随着距离靠近，变得愈发黯淡。这是只有被黑潮认可之人才会出现的现象。
普通生命遇见黑潮，越是猛烈挣扎，就越是会遭到恐怖阴影怪物猎杀。那是任何生命对虚无未知恐惧感的具象化体现。
而认清宿命，主动投入黑潮怀抱之人，也会平静地沉入湖底，化作无数浪花中的一朵。那代表着诞生于星域的生命，认清了现实——它们是暗的孩子，也将回归暗的怀抱。
木子理已然找到了属于他的真相。他不再盲目地追寻众神缔造的神位，虚构的荣誉，他打算在生命终结的一刻，回归本源。
无论是憎恶，还是摩闻族，他们曾都是暗的孩子。区别无非在于长子或次子。
而借着林秋月皮囊来拯救学生的白则思考着一个问题。《启示录》上说的，只有摩闻族灭亡，大祭司林秋月被处死，西斯提亚的遗物才会重现天日，而正确之人也能完整继承那份传承。
如今，条件已经都满足了，可西斯提亚的传承并没有出现在虬月阁之中。
反倒是一位热心肠的美少女以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剧本走到了这一步。而那份所谓的遗物，准确来说，根本就不是西斯提亚的东西。
《启示录》的文本描述与现实分毫不差，可偏偏藏匿在黑暗中的历史，是《启示录》无法完整记载的真实。这就给了愚者们许多操作的空间。
可为什么，真正主角的名字，就无法出现在《启示录》之中呢。这本记载着万千世界线，象征着全知全能的起源圣典，竟然无法描绘黑暗的形状，真是太奇怪，太有趣了。
它对X的描述，总是以第三人称视角，生动刻画一场凡人和神明都无法抵抗的天灾。而天灾，或者说，来自大虚无意志的未知生命才是这本书真正的主角。
整本书看似讲的是一个个世界的主角如何成长到能够抵抗天灾的地步，实则是在描述，虚无对星域的侵蚀，是不可遏制的。整个星域，都将在这个趋势下步入末路。
唯一有能力阻止这场超大型灾害的主角，却是引发灾害的元凶。所以，书中主角们的故事早就定制好了大纲，他们可以光荣一生，但必须悲壮地死去。
而像木子理这样不对抗天灾，想着借助剧本的力量飞升以加入众神的团体，失败后，投入黑暗怀抱的主角，属实罕见。
他本可以在此画上句点，可偏偏我们的大女主还有任务交给他，他还不能休息。
“我的好徒弟哟，你难道不好奇，我来虬月阁是为了什么吗？在这一无所有，只剩下死寂的荒地，像我这样充满目的性的老东西，会空手而归吗？”
木子理呆住了。他意识到林秋月即将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听完再死也不迟。
白扬起袖子，用一抹阴影隐藏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曾经作为虚无意志的你应该知晓这样一句广为流传的箴言——最微小的生物却能制造最致命的恐惧。
那些游离在虚无中，以黑暗为衣，以光明为面的渺小病毒，就是针对虚无意志们的克星。它们既是大虚无回收力量的手段，也是它了解秩序世界的眼睛。”
木子理当然清楚这点。著名的失魂症就是由一种虚无病毒引发的。而在更久之前，久到秩序未存的混乱纪元，有更多功效的病毒，以混乱主宰着那个乱世的秩序，平等地消杀着一切出人头地强者，维持虚无均等的混乱与黑暗。
病毒只是虚无意志们对它们的恐惧形成的说法。在众神口中，它们有着一个更加耳熟能详的称号——原初构造体。
最原始，最混乱的存在，也是任何存在的克星。它们会随着生命的火光繁盛而兴起，也会随着黑暗降临而泯灭。
意识到话题即将变得严肃，木子理折返到了林秋月身边，像个犯错的学生那样垂着脑袋，倾听着老师的教导。
“其实，我想找到的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传承。而是一件被那群微小病毒隐藏起来，用于雕刻时间线与世界线的小刀。”
“是西斯提亚的遗物吗？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万物终焉的遗迹里？这没有道理。”
“既然那些病毒是为了维持大虚无的态势才存在的，我想，它们或许为了加速世界的毁灭，有意阻止人们寻找到那些能够扭转乾坤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