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最后的时刻里,拉里森爆发出了惊人的才能。一颗不属于任何生命,却又集合了全世界智慧的超级大脑,搭配上无所不能的权能,可以在绝境之中创造出奇迹。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就在向他招手。他以木子理的领航者身份,成为了被诸多新世界生命认可的领袖。
在这个新世界里,生命有着更大的潜力,土地里也蕴藏着更加强大的能量。这一次,因为诸神的相助,他们成功击退了黑潮,木子理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核心人物,登上了更大的舞台。
在飞升仪式上,他接过了天使手中的黄金之轮,并在灵魂中刻下源自理律的白银律法,至此获得了主序正神的身份。
他再也不用担心遭遇意外,或是自己的故事会迎来结局。他成为了传奇,他获得了不朽!
而世界意志,也得以永远延续下去。
只是,在这美好的梦境之中,他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性因素——它是为何而生的。
在正确且真实的历史中,属于777号世界的晶核,早就被拿去喂给了那只怪物。现在的世界意志,不过是在主程序消失后,一段自循环的错误代码。
只是时间的历练,让这段错误具有了厚度,产生了自我意识。可错误终归是要被修复的。诸神认可的是从憎恶转变而来的木子理,而非一段错乱的世界意志。
出发点有误,它永远不可能找到真正的目的地。
而在拉里森完全夺舍了木子理的灵魂与肉体,沉浸在幻想未来的时候,属于憎恶的那部分意志,则在虚无中凝聚出了新的意识体。其中,仍然以木子理的思维为主导。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阻止拉里森。可他仍然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就在它的意识体漫游虚无之际,它忽然发觉,那个深埋黑暗的虬月阁遗迹,竟然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惯性,还是别的原因,木子理正朝着巨大的引力漩涡飞去。
令他毫不意外的是,他的速度比跨越时空的穿梭机要快的多。
灵比肉轻,而依附于灵魂而生的意识体,则几乎脱离了物质的概念,成为了一种极其抽象的存在,比灵魂还要轻盈。
世界之内,物质无法超越光速,但意志能够。换言之,木子理能先拉里森十步抵达虬月阁。
在世界的通道中滑落,已经很久没有以这种状态运动的木子理,感到出奇的轻松洒脱。
转瞬之间,他就已经坠落在了临月阁的高台之上。
在这里,他可以看到滚滚黑潮淹没了颓败的土地。无数凝结着摩闻族魂魄的聚灵石,在浪潮中挣扎翻滚,被刀片似的浪花打磨得黯淡无光。黑潮正在悄然吞噬它们的生命力。
而在这片黑色海洋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惊起浪花无数,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一片由海啸形成的真空区,赫然隔离了旋涡与整个遗迹。
从木子理的视角看,就好似一颗无底的半球,从底部撑起了整片遗迹。
在半球周围,就连光也无法逃离。此刻,黑色的旋涡已然化作了吞噬灵魂的黑洞,诱捕着一切注视它的存在。
那里大概就是同族的葬身之地吧。它们也算死得其所。至少这个场面让人印象深刻。
木子理没有拒绝的意思。他轻轻跃下高台,半身浸没在黑潮之中,感受着那股生命力自然流逝的消逝感,一步步朝着那片风起云涌的隔离带靠近。
“是憎恶,还是木子理,已经无关紧要。现在的我是自由的,我想是谁,就是谁。我已经不再憎恨那些夺取了我们生态位的生命了。因为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不过是时代浪潮中的一粒沙。尘埃何苦为难尘埃呢?”
随着存在感极速流逝,他眼中的黑焰更甚,他感觉到真理在向他靠近。
“还真是一种温柔的死法呢,比睡梦中死去都更加不令人反感。没曾想过,被摩闻族视为末日的黑潮,竟然是这种细腻温柔的触感。那生命为何要抵抗呢?是因为他们知道黑暗会剥夺他们的来生吗?还是说,并非死亡本身,而是死亡来临前的预兆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身为虚无意志的憎恶无法体会到寻常生命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对于他来说,死亡不过是回到了大虚无的摇篮之中,睡上一觉。
睡觉有什么可怕的。
在他觉醒出自我意识的那天,他就知道死亡不可避免。那些生性邪恶的虚无意志,本就是与当下的秩序星域背道而驰的存在。身死魂消的下场他早有预料。他期待的是,能不能用这有限的生命干出一番成就。
可从结果看来,成就没有,笑话一堆。他成了故事的丑角,还成了主角的背景板。
“就算以这种丑陋的方法为世人所铭记,也不枉此生吧。”
就在他即将跃入隔离带的一刹那,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角之中。
漆黑,破落,浑身都染着污秽与尘埃,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正在黑潮中赤手摸索着什么。
那是历遍凡间苦难的圣人才有的姿态,也是林秋月一直强调的染尘之身。让自己和世界关联起来,才能摆脱神性的影响。
“老师是您吗?”他问道。可那个人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埋头摸索。
似乎只是一道没有自我意识的残魂?木子理是知道林秋月在即将被处刑时,被怪盗偷走的事。他只是没有想过,林秋月还敢在众目睽睽下回家。
可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林秋月的那位好学生,而是一个盗窃了大祭司之职,把摩闻族推向战争末路的恶人。还无数次想要杀死林秋月,夺得她的传承。一个罪人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呢?
他摇了摇头,便不在理会那道残魂,继续向着旋涡中心涉水而去。
“我可爱又可怜的徒弟哟,见到万分想念的恩师,就打算一句话也不说,去独自赴死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充满关怀且调皮的声音,木子理怔住了。他眼神颤抖着,却咬咬牙,继续前行。
“抱歉,我不是您认识的那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