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旧木头的味道,熟悉的气味而让我安心。
咔哒,极其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我,安妮或者说可以变回了“安妮”模样的莉莉丝,出现在门口。
与昨夜魔女的妖异与冰冷截然不同,此刻的我,原本有些活力的棕色眼眸此刻显得黯淡无光,眼下透着明显的青黑色阴影仿佛熬了无数个通宵。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拿着这个手中的东西去和艾米交代。
身上那件惯穿的、沾了些露水的粗布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脚步也带着一种沉重的虚浮感,每一步都仿佛消耗着巨大的力气——这并非完全是伪装,强行压制深渊本性的本能躁动。
屋内暖黄的烛光摇曳着,映照着坐在桌边的艾米。
听到门响,艾米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她同样一夜未眠,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里布满了熬夜留下的血丝,担忧几乎要凝成实质从眼眶里溢出来。
看到我安然无恙地走进来,她才像虚脱般松了一口气,但那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反而迅速被一种混杂着心疼和探究的复杂情绪取代。
“安妮!”艾米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那矿坑里面……是不是很危险?”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我的全身上下,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伤痕或异样。
“艾米,我,我捡了个这东西,像是某种生物的卵……”我叹了口气,还是把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那个金紫色的卵,话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是个带着金色的卵,我的力量不是一直都是紫色的吗,还是说是教堂的那股力量……
清晨的光线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暖黄烛光与晨光交融,在艾米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她听到我的话,担忧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我缓缓伸出的手上。当那枚散发着柔和而纯净金紫色光芒的“卵”完全展露时,艾米眼中的忧色瞬间被巨大的惊愕与纯粹的惊奇所取代。
“卵?”艾米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没有那样惊恐后退,反而本能地被那奇特的光芒吸引着。
她伸出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从我手中将那金紫色的核心轻轻接了过去。
她的指尖触碰到核心光滑冰冷如玉石般的表面时,那核心似乎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内部流淌的沉紫纹路仿佛骤然放慢了流速,变得更加柔和。
艾米双手将那枚比她手掌略大的卵轻轻环抱在胸前,如同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血丝都掩盖不住那份纯然的惊奇与瞬间升腾起的温柔爱怜。“天啊……它在动!像有颗小心脏在里面轻轻地跳……”
她低低地说,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她的脸颊甚至因为这个发现而染上了一丝因为激动产生的淡粉色,冲淡了熬夜的憔悴。
她微微低下头,温暖的呼吸拂过那冰冷的核心表面,棕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那流转的光芒。“好温暖的感觉……安妮,这光芒好神奇,看着它就觉得很安心……一定是个可爱的存在吧?”
她抬起头看我,脸上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丝请求确认的希冀,仿佛在为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而感到由衷的喜悦,完全忘却了之前所有的担忧和矿坑可能存在的危险。
这份对生命的珍视与乐观,是她骨子里的温柔。
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和眼中纯粹的光,看着她小心地调整着拥抱核心的姿势,仿佛怕压疼了里面的“小生命”,我的心脏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拧了一下。
她感受到的温暖和脉动是真实的,但那温暖的来源,却是被我用深渊意志强行扭曲、侵染、覆盖后形成的伪物,里面孕育的绝非她想象的“可爱”生命,而是一个未来必然回归毁灭与吞噬本质的深渊造物。
我的指尖甚至在袖口下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我强行抑制住了,因为我是“安妮”。
至少在这一刻,在艾米面前,我必须是那个她熟悉的、有点莽撞但心地不坏的安妮。
“嗯……大概……是吧?”我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甚至不敢再去看她抱着核心的模样,仿佛那目光会灼伤我伪装的外壳。
“我去到的地方又冷又黑……这个……这个就躺在最里面的乱石堆里,看着可怜兮兮的,我就……”我含糊地解释着,目光飘向窗外的晨光,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翻涌和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然而,就在这时,那枚被我强行“净化”的金紫色核心,仿佛能感知到艾米纯粹的心意和温暖的怀抱一般,竟然在我意志未曾驱动的情况下,在艾米的臂弯里极其明显地、柔和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一个被安抚的孩子,舒舒服服地蹭了蹭她柔软的手臂!
艾米轻呼一声,惊喜地低头看去,“你看,它好像喜欢我呢。”
她的笑容更灿烂了,带着一种初为人母般的羞涩与满足感,“安妮,我们以后一起照顾它好不好,它一定很特别。”
这意料之外的回应和艾米毫无保留的喜悦,
艾米立刻感觉到了怀中之物的异常变化。她脸上的笑容,草药的清甜与木头的气息依旧,晨光也明亮了几分。
方才那一刻短暂的、由新奇和温柔爱怜构筑的梦幻气泡,碎片落在我们之间,闪烁着尴尬与冰冷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