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沈月禾此刻虽如圣洁仙子般静立一旁，仿佛对飞舟上的一切都不关心，但陈离心中清楚得很，这位花神刚才那般直白地表露心迹，内心深处定然不愿看到他与青莺有过分亲昵的举动。
即便陈离认为那番惩戒只是管教，算不得什么亲密行为，此刻也需顾及她的感受。
飞舟穿云破雾，在罡风层中平稳前行，十日光阴，转瞬即逝。
“主人。”青莺站在陈离身侧，她指向下方逐渐清晰的广袤大地，“前方已至空昼域地界，越过此域，再行约莫十五日，便是飘雪域了。”
“空昼域……”陈离低声呢喃，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沈月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眸光落在他脸上：“你曾来过这里？”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陈离收回目光，笑道：“也不知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
青莺立刻接口，“据我所知，现今的空昼域近乎一分为二，仅存两大势力割据，一方是以正道自居的广寒宫，另一方则是奉行魔道的八极门，两派背后皆有九境修士坐镇，势同水火，争斗不休，而在数年前，此域尚由一个名为仙宫的庞然大物所统治，分崩离析后，方才演变成如今局面。”
陈离略带调侃地看向她：“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
青莺神色不变，认真回答：“此前在外游历，我便有意收集三千道域主要区域的情报，因为主人或许用得上。”
沈月禾瞥了青莺一眼，未置一词，转而向陈离提议：“不妨停留几日？也算故地重游。”
陈离颔首，“也好，左右不急，看看也无妨。”
空昼域，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熟悉的地方，他曾在此培养过一个极其特殊的种子，与沈月禾、青莺，乃至宁晚吟都截然不同。
对这颗种子，他选择了最为放任的方式，任其肆意成长，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预料，她会成长到何种模样。
那是目前所有种子中，最不可控的一位，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最危险的一位。
确实是时候去看一眼了。
然而，飞舟甫一进入空昼域的天穹边界，陈离的眉头便骤然紧锁。
一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陈离身上的青莺，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主人，怎么了？”
陈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周身气息变得极其内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道：“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但愿只是我的错觉。”
沈月禾也凝神感应四周，神念如潮水般铺开，却一无所获，这让她秀眉微蹙。
“走，去那边看看。”陈离当机立断，操控飞舟调转方向，极速而去。
约莫半柱香后，飞舟悬停在一座山峰上空。
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从山顶到山脚，密密麻麻堆叠着难以计数的尸体，这些尸体的姿态无一例外，全都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仿佛在进行某种叩拜。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尸体的眼珠都被生生剜去，只余下空洞的黑暗，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死气，如同粘稠的黑色瘴雾，缭绕着整座山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陈离眯起双眼，“大规模的献祭，仪式，还有这股挥之不去的腐烂气息，果然如此。”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为？”沈月禾看向陈离，她知道陈离肯定会有答案。
陈离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世上有一种存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体，也无法独立存活，它们存在的唯一方式，便是‘附身’与‘污染’。它们像最可怕的瘟疫，能侵蚀世间所有生灵，污染万物本源，凡是被其污染者，都将丧失自我，这种存在……被称之为邪魔。”
沈月禾眉头紧锁，“若真有此等存在，三千道域早已沦陷。”
“你说得对。”陈离点头，“所以，它们并非此界生物，而是来自域外，完整的称呼是域外邪魔，因为某种限制，它们无法轻易进入三千道域，那些销声匿迹的十境，其实一直都在抵御它们的侵袭。”
沈月禾瞳孔微缩，“所以你之前所说的，未来席卷三千道域的浩劫，指的就是域外邪魔？”
陈离轻声道：“没错，域外邪魔，它们觊觎的是整个三千道域，而在未来的某一刻，它们会发动全面入侵。”
“我明白了。”沈月禾向前一步，站在陈离身侧，“我相信你，无论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直至最后一刻。”
青莺则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主人，我将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沈月禾闻言，侧目看向青莺，“你觉得你有机会突破到十境吗？”
青莺眼皮都没抬一下，“能不能突破十境，都不影响我能打死你。”
沈月禾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嘴倒是最硬的。”
“停。”陈离适时出声，打断了这几乎成为日常的针锋相对，这十日的相处，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此刻显然不是时候。
“空昼域不知何故，已让一小股域外邪魔渗透了进来，而且看这献祭的规模和时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希望情况不会太糟。”
聊起正事，沈月禾便懒得和青莺较劲了，蹙眉道：“空昼域尚有广寒宫与八极门的九境坐镇，一小股邪魔，纵使诡异，难道他们联手还无法清剿干净？”
“正常情况下，若发现及时，处理得当，确实造不成太大影响，只是，从踏入空昼域那一刻起，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离的预感，接下来的探查，一个又一个的献祭场地被接连发现。
有的在山谷深处，骸骨堆积成塔，塔尖插着扭曲的图腾。
有的在干涸的河床，尸体被摆成诡异的符文阵列。
有的甚至在看似繁华城镇的边缘角落，无声无息地进行着黑暗的仪式。
每一个场地，都意味着至少有一头域外邪魔曾在此降临。
陈离终于停了下来，缓缓道：“这是有预谋的行动，是有人故意召唤域外邪魔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