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村又回想起多年前在那座废墟中看到的身影，瘦小、懵懂却又宛若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你...你...到底是谁？”
跌坐在地上的吉村好似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他现在只想获得一个答案。
“明明是最开始就该搞清楚的问题，却非要留到最后才问。”
“这证明在你心里，我这个人是谁根本不重要。”
“你想要问的仍旧是我为什么要和你作对。”
踢开脚边的弹壳，结城弦缓缓走向吉村，他蹲下身来，正对着他的眼睛。
“你......”
“你应该还记得晴空桃吧。”
“晴空...桃？！”吉村的表情从惊愕转变为恍然。
“看来你还记得，不过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毕竟可供你选择的猎物还有那么多。”
结城弦微微侧头，用下巴示意优一的方向。
“其实虽然我不认可，但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你想要扩大业务，做大做强的野心。”
“毕竟是人类的贪婪是刻印在基因上的本能。”
“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你偏偏要做到这种程度。”
结城弦从地上捡起那把射空的手枪，把它塞进吉村的嘴里。
“明明她已经拒绝了你不止一次，诱惑也好，威胁也罢，她只是想安静地窝在几平米甚至还没你半间办公室大的家里，过自己算不上舒服的小日子。”
“为什么，你非要把她所有向上的路全部堵死？把她逼到那种程度？”
火药的余味从口腔涌入鼻腔，费力地发出两声呛咳，吉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题的答案将会直接决定你的下场。”
“从晴空桃那儿得到的那只存钱罐，是不是还在你的手里？”
“咳咳咳咳...！”
嫌弃地拔出吉村口中的手枪后直接扔在地上，结城弦直起身来，等待他给出最后一个答案。
“呵，那种东西我当然...”
一阵破风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类似于金属敲击在混凝土上的闷响，还没说完话的吉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宛若魔鬼般的少年倒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是手持着一根电击棍的黄毛正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
“好，干得好！”
局面骤然峰回路转，意想不到的发展简直让吉村欣喜到疯狂，但等他对上黄毛阴骘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咧起的嘴角就僵硬在了脸上。
“快扶我起来，混蛋，还愣着干什么？！”
吉村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不能露出哪怕一丝破绽，他还远远没有脱离危险。
“呸，我身后的这帮蠢货都是废物，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吉村隐晦地将眼神投向自己的后方，呆站在原地的黄毛没有任何动作，他看了看自己的虎口，似乎是有些惊愕于自己竟然能将结城弦击倒。
以为这小子还在待价而沽，吉村在心中暗啐了一口。
“你这回表现得不错，勇气可嘉，现在所负责的那家酒吧我可以给你20%的股份，过两个月后，我会吸纳你成为帮派里的正式成员。”
“...作为储备若头培养！”
这样违反常理的升迁一定会招致组里那些“老资格”的不满，但没有办法，现在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关键。
只有自己活下来，才有日后可言。
吉村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着黄毛的神色，他想要知道，这小子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如果他真的敢去想一些不该去想的东西的话，吉村眼神的最深处闪过一道寒芒。
呆滞在原地的黄毛仍然比划着手里的电击棍，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击倒结城弦的手感。
一道莫名的怒火开始在吉村心里燃烧，竟然连这样都不满足，这家伙......
“大哥！”
直到听见门外传来的嘈杂脚步和呼喊，吉村悬着的心才终于平稳落地。
拍打两下脸颊，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无情，彷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上位者”。
看着慌乱冲进屋内的属下们，吉村的语气恢复成了冰冷与从容：
“把我身后那帮废物们叫醒，剩下的几个人都给我丢到‘装配间’。”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走到了黄毛身边，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电击棍。
“老大，我刚刚......”
这时才终于回过神来的黄毛张开嘴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他迎来的却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打击，黄毛闷哼一声，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把他和旁边那小子一起拖到‘下面’去，记得锁严实一点，那小子邪门的要死。”
“大哥...要不要直接把他们‘处理’掉？”一旁的小弟用手掌抹过喉咙暗示道。
“暂时留他们一命，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还有，派几个人到这个地方，把里面的人给我抓过来，注意，不要伤到她。”
“老大，这是......”
“让你做什么就去做，其余的东西不要多问。”吉村投来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小弟打了个哆嗦，没敢再多嘴。
新赶来的帮派成员开始火速清理房间中的杂乱，吉村站到窗户旁，俯视起自己身下的这片灯红酒绿。
再庞大的帝国也有崩塌的那一天，更别提是像自己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灰色产业”。
而且在真正的大亨面前，自己的这些产业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向未成年人提供非法贷款，再胁迫他们从事黑产，即便在黑帮的鄙视链中也处于最低级的那一环。
而现在，又一次抉择已经摆在自己面前，吉村抽出烟盒中最后一支香烟点燃。
当年，在和黄毛他们差不多的年纪，自己也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街头混混。
在那所医药公司的废墟中搜刮到的几管珍贵药剂是自己组建帮派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其实他对那些大人物的“博弈”和那所医药公司里的秘密根本没有丝毫兴趣，但吉村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去。
晴空桃是那所医药公司实控者的独女，只有事发当晚恰好在那所公司外围游荡的他，经过调查后才得知这条信息。
所以他才会如此渴望让那个女孩堕落，不仅是为了猎艳，还为了她身后潜藏着的秘密。
今天那个能近距离躲过子弹的煞星，已经彻底敲响了吉村脑海里的警钟，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成败在此一举，再次飞黄腾达的路就摆在眼前，将一口都没吸的香烟直接扔出窗外，吉村下定决心，朝着卧室内的隐藏保险柜走去。
......
与此同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被像一只死狗一样在地面上拖行的少年，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