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响彻起某种舒缓的歌声,像是有个人在大家耳边浅浅呓语。耶梦加得愣了一下,四周寻找唱歌的人,可没能找到。

那是路鸣泽在歌唱,但除了路明非,没人看得见他,他围绕着大地与山之王兄妹,手中拿着花篮,白花瓣对着他们抛洒,冉冉地落在他们身上,看起来似乎是要为他们送行。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

颂歌再一次的被人欢唱,穿越了数千年的寂寥终于在尼伯龙根里再度响彻,那是黑色的皇帝赞歌,它曾让群龙臣服,让世界战栗。

耶梦加得知道这种感觉,她缩了缩脖子,本能的有些畏惧,他们都曾是这位陛下谦卑的仆人,可他们低头臣服的时候心中那颗背叛的种子早已种下,他本该死了,他在王座之上倾覆,被埋葬在深深的海底。

可现在,他又回来了。

芬里厄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想要调头逃跑,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他不敢接受那恐怖的视线,双翼抱头,颤栗着泪流满面。

“我该叫你什么?”耶梦加得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路师兄,还是说,陛下?”

“我不是他。”路明非轻轻招手,如同仙人下达剑来的号令,楚子航带来的刀闸中便向着他飞驰而来,剑匣疯狂颤动,刀剑震动,如七头活龙苏醒暴作,刀匣弹开,机件滑出,如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暴怒”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好像就要破空飞去。

“我还是觉得路师兄好听一些,师妹。”路明非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别过来,不然我直接就干掉你的小情人。”耶梦加得威胁到,利爪再次发力,痛的白辞几欲昏厥,但她还是努力的让自己不昏过去,上次没看清,这次她必须得看看路明非到底有多厉害。

不过夏弥下手是真狠啊……

可在耶梦加得要继续的时候,才发现白辞和楚子航已经不在她这边了,金色的瞳孔像是猫遇见强光,死死的盯着路明非身后的两个人。

他甚至还抽空给白辞披上了外套。

耶梦加得咬牙,直接骑在了芬里厄的头上。

“芬里厄,用那招,不然我们俩都得死!”

芬里厄会意,龙王仰头展翼,龙吟声高旷、狂暴和凄厉,飞上天空起舞!

龙王真的是在舞蹈。

这只巨大的生物鼓动双翼,旋转腾舞,燃烧的煤渣随着他的飞腾旋转着升空,舞蹈极美,宏大庄严。龙以巨大的身体展示着各种古奥精妙的动作,就像是古印度壁画的舞者。

言灵·湿婆业舞。

路明非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似乎权与力都在他的手掌之间,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握在了掌中,如临绝顶,俯瞰群山,呼吸天地,逆者皆亡!舞蹈的龙王,好像要把那个龙形镇压在手心里,“撤销。”

龙王壮美的舞蹈忽然出现了一丝迟滞。

“撤销!”

“撤销!”

一声比一声更加严厉,不像是言灵,没有那么简单的言灵,像是下达普通的命令。但是越来越惊人的重力被施加在龙王的身上,在第二声“撤销”声中,巨大的龙翼托不住龙王的躯体了,龙重重地摔在月台上。而在第三声中,那头巨大的威严的生物仿佛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在月台上滚动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叫。

龙王自己也无法停止的“湿婆业舞”被强行中断了!

随后,他手向下用力一抓,握成拳。

“下来!”

夏弥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龙类的黄金瞳里翻涌着熔浆般的热意,尾椎处的骨头发出咔咔的爆响。

芬里厄庞大的身躯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仰头发出一声哀鸣,却又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喉管。那双覆盖着暗鳞的巨翼剧烈扇动,带起的狂风掀飞了整排月台的金属护栏,碎钢如暴雨般砸向地面。可无论他如何挣扎,身体都像被钉在了虚空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股力量拽向地面。

七宗罪射向天空,像是一道道自高天坠落的流星,速度快的白辞几乎要看不见。

六把刀剑死死的定住它,双翼、双足以及脖颈、尾巴,每一把刀剑都,刀刃的力量之钳锁死了芬里厄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龙痉挛着嘶吼着颤抖着,他却抬不起头来,因为逆臣没有再觐见的权利,皇帝不允许他抬起头。

色欲,七宗罪里最小的一把刀。路明非什么话也没说,缓步走向耶梦加得。

她想跑,可根本就跑不了。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路明非将色欲指向她。

“你们还真是无聊,每个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耶梦加得似乎是有些无奈,她已经战败了,但她的尊严不可侵犯,她是大地与山之王,生来就该坐在王座上睥睨天下,“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无论让我再说多少次,我都是耶梦加得,不是夏弥!”

路明非有些无语,真是个死倔死倔的姑娘,做饭的时候被热水烫一下都要抿上半天,现在居然连命都不要了妄图以残破的身体来与小魔鬼交换灵魂的自己拼到底,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死倔的女孩就该配死倔的男孩。

“白辞,你过来一下。”

路明非突然转头,让看戏的白辞愣了一下,心说我?有我什么事?你们两个龙王打架关我啥事?我顶多就是个给龙王展现实力的炮灰角色啊,我上去干嘛?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去了。

“什么事?”

“去,给她两耳光让她以后长长记性。”路明非小声说

白辞点点头,走过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夏弥刚才跟她说了点掏心窝子的话,现在还觉得疼嘞,但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长好了,楚子航那边也差不多好了,真是医学奇迹,她有点路明非的言灵到底是啥东西。

耶梦加得看着白辞走过来,忽的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了?师姐,怀恨在心想来羞辱我……”

啪!

白皙的脸蛋上印下了小巧的鲜红手印,耶梦加得被打的左去右扭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你!”

啪!

对称了。

她有点生气了,想骂一下这个师姐,抬头却看着白辞带着泪水的双眼,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真的是……够了……

“杀了我。”

她眼神黯淡。

“我会杀了耶梦加得和芬里厄的。”路明非说道,然后他就感觉到背后和身侧有两股视线望着他。

后边传来了脚步声,路明非回头看去,楚子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自己跟他说了“不要死”,伤口好了大半,但他确实是很累了。

“路明非……别杀她,好吗?”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路明非,然后趴在夏弥身上。

路明非叹了口气,摸了摸一边白辞的脑袋,然后伸手按在夏弥的脑袋上。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耶梦加得,你想不想叫夏弥都随你高兴,反正我挺高兴的,小师妹。”

他闭上眼,气质骤然变化,似乎上一瞬间他还只是游乐人间的皇帝,下一刻已是手握至权的冷酷君主。

不知道为什么,夏弥一点都不害怕了,她甚至觉得很安心,还有那么一点困倦,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最后一点力气也在缓缓流逝。

“芬里厄和耶梦加得将会死去,留下的只有夏弥和她的哥哥。”

古往今来,能够强行改变他人血统的只有两个,黑色的皇帝,白色的帝王,而此刻,夏弥和芬里厄的血统,被改变了——有人将放在他们那里权柄收了回来。

“其实……以后就叫夏弥……也不赖……”她抱着怀中昏睡的男孩,俯下身偷偷轻吻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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