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我，我不该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这么认为的么？”
“说，说句话啊....”
乌托娅一路上的沉默让伊琳更加紧张，这个笨拙的猎人不说话的时候和一个战神一样，让自己真的很害怕，她生气了？
....不就是生气了么，自己也会生气，谁不会一样！
伊琳安静的躺在她的怀中，努力咬着牙，做出生气的样子，但自己实在没什么生气的理由，这可能是第一个自己出了事会来找自己的人吧，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可能生气生的起来...
那...那怎么办...
伊琳的小脑袋快速思考着对策，要不...要不然...
咚。
木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
乌托娅找路和前进的速度都很快，短短几十分钟就回到了小木屋里，她阴沉着脸将购物车踢到墙角，紧紧攥着铁链，让伊琳有些难以呼吸。
果然...果然生气了吧...
“我也不想去，但我没钱啊...我妹妹还需要，我也需要...”
“算，算了，你，你打我吧...”
伊琳鼓起勇气解释了很多，但最后看着乌托娅那漆黑的脸都憋回了肚子里，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奈的叹息。
就像是所有人对自己的那样...打自己一顿，用恶毒语言说自己一顿，就会结束吧...
“闭嘴。”
乌托娅那沙哑的声音也传来了，她攥紧的拳头微微泛红，高高举起了手——
果然要打自己，希望不要太...
疼...
....
是抚摸。
轻轻的抚摸。
“我的确生气了，但不是对你，伊琳。”
“你是个拾荒者，除了干这个不可能还的上债款，我不是不想理你，是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伤害到你。”
“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为了活下去，甚至只是为了别人，就把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就很难过，很嫉妒。”
乌托娅的声音格外的沙哑和温柔，伊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这才真正看清了眼前的乌托娅。
她的猎人装束上沾满了新鲜的泥土和深色的污渍，裤腿上甚至挂着几根带刺的荆棘。
那双坚固的皮靴边缘磨损严重，沾满了泥泞，显然是经过了极其漫长而艰辛的跋涉，她的嘴唇有些干裂，眼下带着睡眠不足的淡淡青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风霜狠狠打磨过的气息。
她找了自己整整一天，甚至更久...不是在舒适的家里等待，而是深入这片危机四伏的辐射区，不知疲倦地，一遍遍搜寻着自己的踪迹。
这份执着，远超她之前那句“我会找到你”的冰冷威胁所蕴含的力量。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猛地冲上伊琳的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刺痛感...对自己的厌恶。
“我……”
伊琳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说“对不起”，想说“谢谢”，但这两个词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乌托娅的指尖还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那粗糙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却也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自己心上，她的话语像镜子，照见了伊琳内心深处最不堪的自己。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伤害到你......”
乌托娅在笨拙地思考如何不伤害自己，而自己呢？
在乌托娅笨拙地试图照顾她时，伊琳只觉得可笑和麻烦。
在乌托娅决定暂时留下换取白天自由时，伊琳在内心盘算着利用对方的孤独和“扭曲的爱意”。
在乌托娅给她地图、枪，叮嘱自己日落之前回来时，她只感受到冰冷的束缚。
伊琳总是这样。习惯性地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身边的每一个人。
对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伊琳保持着疏离，默认他们可能随时为了利益出卖自己。
对技术店老板的善意，伊琳归结为对方“家境优渥”的无谓施舍。
对悉尼的感激和亲近，伊琳也下意识地用拾荒者的逻辑去衡量价值。
不知道什么时候，伊琳把自己活成了一只浑身炸毛，对谁都龇牙咧嘴的流浪猫，将整个世界都预设为充满敌意的陷阱。
这种根深蒂固的、近乎本能的防御机制，让伊琳得以在残酷的社会上苟活至今，但也像一层厚厚的茧，将自己与所有可能的温暖和连接隔绝开来。
伊琳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份在黑暗中浸润太久而产生的，对光明的怀疑，对一切爱的排斥，无论眼前的猎人小姐是什么目的，她此刻都帮助了自己太多太多...
伊琳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内心翻江倒海的自我厌弃，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乌托娅沾满尘土和硝烟味的衣襟里，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双手紧紧攥住了乌托娅身侧的衣服布料，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伊琳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和吸血鬼一样去恐惧阳关和温暖？沉浸在那冰冷的恶意中去？明明终于有人在乎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了...
自己有妹妹，有生活，有工作，即使再怎么痛苦，也必须活下去，就算没有情感和其他东西的滋润也是这样，在这里，伊琳终于体验到了那诡异的，扭曲的，但切实存在的，无私的爱意，就像是亲情，爱情，而且是对自己的！
太美好了...实在是...
乌托娅看着怀中突然崩溃的小猫，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什么伊琳会崩溃掉，但她也能理解一些...外面的世界很残酷，让一个小猫承担一切是有些太过了。
而且，自己还把她栓起来了，是不是有点...
咬着下垂，乌托娅悄悄的把手伸向了伊琳的洁白脖颈，想要为她解开锁链，但这一次，却是伊琳抓住了乌托娅的手，强行将其掰开——
“不要松开...好么？”
“抱着我...哪怕是假的...哪怕是...为了别的...”
“我也想...体验一次...家人一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