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酒馆的门被推开,中介克拉克先生走了进来。
不过还好,这个时候的约翰史密斯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否则大概会一瓶子打死克拉克吧。
克拉克先生的运气还真是好。
“还有脸来到这里啊……”
夏娜娜眯着眼盯着克拉克,这个骗子中介之前因为合同诈骗的事情暴露,灰溜溜的从酒馆逃掉。
结果现在又溜了回来。
“嘿嘿嘿,果然还是米勒酒馆的酒最好喝,我一直都忘不掉。”
克拉克笑嘻嘻的说道。
而米勒则是脸色一黑,说道:“不把欠下的酒钱还给我,你什么都别想点。”
克拉克只是摇了摇头,回应道:“诶诶,罗伯特老伙计,我也没说我不还酒钱啊。”
这么说着,克拉克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是数额不低的钱。
“这些钱都给你了,还了之前的酒钱之后,还能有剩。剩下的钱,用来换你们酒馆里最好的酒。”
看到钱之后的米勒,表情瞬间变了。
之前对克拉克的抱怨、辱骂尽数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营业式的、恭敬的表情:
“是是是,您说的是,这就为你呈上我们酒馆最好的酒。”
现在的场景有稍许的令人作呕。
哪怕米勒明知道克拉克拿出来的钱,大概率是赃款。
【即便是赃款,那也是合法的赃款】
【有钱的人们,手里握着的钱财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合法的赃款】
话是这么说。
然而,我却难以接受呢。
【你在共情,这不是理性的选择。】
【你的力量是如此微薄,微薄到不支持你提任何要求、意见】
【坚守自己心中正义的商人,是赚不到钱的】
……
克拉克在一旁饮酒,而小黑和夏娜娜则默契的同时稍稍扭头,为了不让克拉克认出来。
即便被认出来,尴尬的也是克拉克,而不是小黑和夏娜娜。
但是一定会被克拉克搭话,或者是起一些无聊的争论、争执。
那种浪费精力的事情已经不想再遇到了。
“钱!钱!”
忽然,约翰史密斯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握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出门去了。
看来那家伙只是喝醉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克拉克擦肩而过了。
而克拉克也没有发现这个醉汉。
命运还真是捉弄人的家伙。
嘈杂的酒馆,丑恶的人们,渐入的夜晚。
这些引起了夏娜娜的困倦,甚至即将晕过去。
“小黑,我们离开吧。”
夏娜娜轻轻地说道,便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而小黑缓缓的跟在了夏娜娜的后面,活像个保镖。
身后是醉生梦死的、莫名其妙的景色。
“夏娜娜……“
小黑见夏娜娜的表情不是很好,轻声问着,想要知道她的现状。
夏娜娜只是口气,说:
“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家吧。”
两个人开始走去,离开。
“啊——!”
身后传来史密斯的惨叫声,以及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后面有杀人案吗?”
夏娜娜没有回答,问身旁的小黑。
小黑向后扭了扭头,望了望周边的世界,没有血液,稀稀疏疏的人流也没有任何停留。
然后便转回头来,对夏娜娜说道:“似乎没有。”
夏娜娜叹了口气,始终没有回头,而是沉默着向前走去。
——————————
“咔哒。”
宅邸的门锁应声而开,将外面那片昏黄又潮湿的世界隔绝。
门下地毯上散落了几封信件。
无非是些账单和廉价的广告传单,是邮差今天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然而,在一堆粗糙的纸张中,一个质地精良的米白色信封显得格外醒目。
夏娜娜弯腰捡了起来。
信封的角落印着一个简洁而艺术的徽标——一盏散发着光芒的煤气灯,下面是一行花体字:“《雾都文录》编辑部”。
这是一家在雾都小有名气的期刊。
夏娜娜皱起了眉,她不记得自己和这种文化圈子有过任何交集。
信封不厚,但捏上去能感觉到里面除了信纸外,还有硬邦邦的什么东西。
她撕开封口,从中滑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两枚银币。
“这是……”
她展开信纸,快速扫视起来。
“尊敬的先生:
随信附上两先令,此为阁下以笔名‘小黑’于本刊秋季号发表的组诗《暗巷中的回响》之稿酬。
编辑部同仁一致认为,您的诗句捕捉到了这座城市被遗忘的灵魂,我们十分欣赏您的才华,并诚挚期待您的后续投稿。
依照您的要求,我们将稿酬及信件寄往了您提供的此地址。
祝好。”
《雾都文录》编辑部?
两先令?
《暗巷中的回响》?
笔名“小黑”?
夏娜娜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又看了看那两个银币。
这不是一笔巨款。
但这笔钱的来源……
小黑,才刚学会写字吧,为什么会写诗了?
【并不是刚学会写字,是刚刚想起来如何写字哦】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一旁,像利剑一样刺向那个自进门后就一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少年。
“小黑。”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压抑的惊涛骇浪。
“是你吗?”
被点到名的小黑身体瞬间僵住,此刻手指蜷缩着,停在半空,不知该放向何处。
他不敢看夏娜娜的眼睛,视线慌乱地投向自己的鞋尖,沉默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诗……是你写的?”
夏娜娜追问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小黑又点了点头,这次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拿来我看看。”
这个要求仿佛是一道惊雷。
小黑的头垂得更低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
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措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第一次在夏娜娜面前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那不是违逆,而是一种纯粹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
看到他这副模样,夏娜娜心中的疑虑反而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强烈的好奇。
她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几秒钟的僵持后,小黑像是认命了一般,肩膀垮了下来。
他认命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很快,他拿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夏娜娜,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应该是草稿纸吧,毕竟如果是原稿的话,那玩意已经寄出去了。
夏娜娜接过笔记本,翻了开来。
里面的字迹干净利落。
但那些文字所描绘的世界,却细腻、敏感得令人心惊。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故作高深的隐喻。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观察,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的注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小黑。
少年依然低着头,一副等待审判的模样,耳根已经红透了。
之前在酒馆里沾染上的那股浊气,似乎在这些干净的文字前被彻底净化。
夏娜娜合上笔记本,递还给他。
“写得很好。”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真的。”
小黑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来不及掩饰的惊讶和欣喜,
但只一瞬间,就又慌忙地低下头去。
他接过草稿纸,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我去生火。”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了壁炉,
背影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慌张与羞涩。
夏娜娜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毕竟,一个难民,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轻易写出被出版社接纳的诗歌?
这家伙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