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位于王都内地下十米的密闭空间里，空气粘稠而腥甜，密室的正中央有着一个装满红色鲜血的池子。

血池表面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偶尔有气泡浮起，破裂时发出轻微的“啵”声。

雷欧斯·克雷斯特倚坐在高背椅上，指尖捏着一只透明的水晶高脚杯，但那杯中盛着的却不是红酒，而是刚从池中舀出的新鲜血液。

他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杯子，看着浓稠的血浆在杯壁上挂出粘滞的痕迹。

“父亲。”卡斯珀·克雷斯特站在血池边缘，脚下踩着一具刚被抽干的尸体，“洛德回来了。”

雷欧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去，仿佛这消息还不如杯中的血有趣。

“嗯。”他啜饮一口，喉结滚动，“所以？”

卡斯珀的强行保持着还算体面的姿态，眼角抽动。

“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我们即将完成仪式的时候回来？”他冷笑，“您不觉得太巧了吗？”

血池对面，一个被操控的感染者摇摇晃晃地走来，手腕上割开的伤口汩汩流血，滴入池中。

雷欧斯欣赏着这一幕，直到那人失血过多倒下，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觉得他也想分一杯羹？”

“没错，但他配吗？”卡斯珀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那个废物除了花天酒地还会什么？现在倒好，装模作样地回来，不是想回来享受我们打下的权力是什么？”

“卡斯珀。”雷欧斯打断他，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密室骤然安静。

血池突然翻涌，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池底伸出，又缓缓沉没。

雷欧斯放下酒杯，指尖在扶手上轻叩。

“你弟弟掀不起风浪。”他淡淡道，“倒是你……太吵了。”

卡斯珀的身体微微一颤，立刻单膝跪地：“我只是担心他坏事。”

“坏事？”雷欧斯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黑袍扫过地面沾染的血渍，走到卡斯珀面前，伸手抚上他的头顶。

下一秒，五指猛地扣紧！

“啊——！”

卡斯珀被死死的整个按在地上，大理石地板猛的碎裂，在他的惨叫声中，雷欧斯温柔地低语。

“我只希望你少做点小动作，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他俯身，唇几乎贴上卡斯珀的耳朵，“你偷偷扣下想用来强化自己的那三个感染者已经被我处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对……对不起父亲……我只是……”卡斯珀的脸紧贴着地板，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些字来。

“没必要再辩解了，我比谁都了解你。”雷欧斯松开手，“贪婪会害死你的，儿子。”

卡斯珀猛的咳嗽，他的下巴在刚刚的撞击中已经脱臼了，但鉴于吸血鬼体质，片刻之后他便复原如初。

“是……父亲，我会注意的。”卡斯珀低着头，愤怒填满了他的内心。

-

“圣女大人，我们在王都的下水道见到了克雷斯特家的次子洛德。”一位骑士单膝跪在教会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向着艾琳做着报告。

“哦？他回来了？”艾琳有些不解，“是里应外合？还是……”

“叩叩。”大门再次被敲响。

“进。”

教会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红发高马尾的骑士缓缓走进。

“克莱尔？”

“圣女大人，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洛德回城的消息了。”克莱尔单膝下跪，“我请求您把抓捕洛德的任务交给我。”

“哦？”艾琳挑了挑眉。

“上次属下让洛德逃跑了，这次他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只能说是赤裸裸的羞辱，为了骑士的荣誉，我希望您能将他交给我。”克莱尔诚恳地说，“我不太希望有任何其他的人插手，您放心，我会监视他的。”

艾琳思考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可以。”

刚刚做汇报的骑士已经离开了，克莱尔却没有想要起身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情吗？”艾琳问。

克莱尔站起身，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属下注意到一件事……洛德，似乎也被感染成吸血鬼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艾琳反问。

“欸？”克莱尔愣住了，“属下不明白。”

艾琳缓缓起身，白袍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雷欧斯将自己的血脉献祭给了吸血鬼之心，所有克雷斯特家的人都会变成吸血鬼，包括洛德，他们能有理智的操控吸血鬼的力量。”

“可是……洛德本人似乎不明白这件事。”克莱尔说。

“我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上我们容不得一点马虎，这不是我们的事情，是关乎全国人民性命的事情。”艾琳说，“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这就是圣女大人的宗旨，克莱尔明白这一点，艾琳就是因为信奉着这句话才会对所有感染者赶尽杀绝。

空气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艾琳抬手，从克莱尔的肩甲上拈起一根银发。

那是雪莉的毛发。

“你身上有猫毛。”她轻声说。

克莱尔心跳漏了一拍，但面色如常：“在来教会的路上遇见了一只野猫。”

“是吗？”艾琳松开手，银发飘落在地，“我记得你最讨厌猫。”

“……”克莱尔无言。

艾琳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克莱尔，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二年，大人。”

“十二年……”艾琳回眸，她的眼里倒映着烛光，“我是最信任你的，对于抓到洛德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

克莱尔握紧了拳头，一股异样的情感在她的内心扭曲。

-

暮色透过木屋的纱帘，在橡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洛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借着月光仔细的看着从丽斯那取得的长剑，剑刃在指尖缓缓翻转，刃面折射出跳跃的炉火。

屋内弥漫着草药与松木的气息，伊莎贝尔的研钵里还碾着半碎的药草，夏洛特泡好的红茶在桌上升起袅袅白雾。

伊莎贝尔刚刚说要去采购新的草药，洛德便让夏洛特去保护她的安全了。

雪莉这孩子不知道跑哪去玩了，毕竟是兽人，是要贪玩些。

一切都安静得近乎虚幻。

“老大！”

木门被忽然推开，雪莉从门外趔趄走进，猫耳笔直的竖起。

她跌跌撞撞扑到洛德腿边，握住了他的手：“夏洛特姐姐和伊莎贝尔医生被教会的人围住了喵！”

教会？！

洛德的手指一顿，长剑停在半空：“在哪？”

“贫民区旧仓库！”雪莉的瞳孔缩成细线，“他们堆了好多柴火，说要烧死她们喵！”

“你确定是教会的人吗？”洛德问。

“是的喵！是克莱尔她们喵！”雪莉十分慌张的样子。

洛德将长剑举起，却没有收入鞘中，反而指向了眼前的这个兽人。

教会的事情，他已经拜托克莱尔去解决了，现在的骑士大概率不会主动找他们麻烦。

也就是说，“雪莉”提供的情报是假的。

或者说，这个“雪莉”是假的。

“你不是雪莉。”

洛德脱下外套甩到一边，指着雪莉额头的剑尖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