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谷地终于恢复平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妖血腥气。
只是双方人马忙活大半天，一点便宜没捞到不说，还白费了体力。
那魔修终究还是逃走了，幽潭芷和岩鳞果依旧下落不明。
祖星和季安宁倒是有着莫名的默契，都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才让对方抢了去。
“还好咱们的东西保住了。”崔药阳一边凑到段天仙身旁小声说，一边给她灌输温热的疗养灵力。
队伍中带个能补血能补蓝的奶妈就是爽。
“方才段姑娘与那魔修交手，可否发现什么线索？”季安宁再次展露笑颜，上前礼貌问道。
“唔……那魔修倒是擅长影遁，而且攻击蕴含浓郁的水灵力……”
段天仙说着，随后又将手心摊开，露出那枚黑色水滴耳坠。
这是唯一的物证，但祖星上前仔细观察一阵，很遗憾地发现这并不是储物灵器。
这些线索似乎对那人的行踪并无帮助，更何况魔修也并未做出实质上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抢夺药材，仙盟也不会受理这等事件。
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
季安宁较之祖星更为佛系，收拾收拾心情便打算前往其他地方另寻灵宝。
天星楼这边倒是想和那魔修死磕到底，继续沿着魔气一路寻找。
方才消耗的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段天仙站起身抡了抡胳膊，走到那散发着荧荧微光的蕴灵草前，长长舒了口气。
好在这株灵药还是保住了。
崔药阳小心翼翼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盒和药铲，动作轻柔而熟练，将其完整地采摘下来，放入玉盒中封存。
……
枯谷地的喧嚣与血腥渐渐被抛在脑后。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在嶙峋怪石和灵植的掩护下，以极快的速度穿梭，最终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处被巨大藤蔓半遮掩的天然洞窟。
洞内光线昏暗，潮湿阴冷，弥漫着苔藓和岩石的气息。
“嘶……”
魔修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下来。
他一把扯下脸上那副狰狞的青面獠牙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秀气的面庞，让人分不清男女。
只是此刻眉头紧蹙，薄唇紧抿，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自己鲜血淋漓，空荡荡的左耳垂。
那里原本佩戴着一枚黑色水滴耳坠，此刻只剩下撕裂的皮肉和刺骨的痛楚。
还有那股龙火所带来的焦灼。
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狼狈不堪。
“青宸山的兔崽子……”他低声咒骂，随后运功调息，让伤口迅速凝痂。
就在这时，洞窟入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同样身着墨绿劲装，但气息更为阴沉、身形高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
来人脸上也覆着相同的面具，一看便知是团伙作案，只是面具之下，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呵，我当是谁呢？沈无翕，怎么弄得如此狼狈？”来人抱着双臂，倚在洞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是低沉的男声，“连耳坠都叫人扯了，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沈无翕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又压下怒火，冷冷道：“死乌鸦，闭上你的鸟嘴，有闲心在这说风凉话，不如多去弄点灵宝。”
同行的魔修嗤笑一声，非但没走，反而踱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无翕：“我自会处理。倒是你，沈无翕，为了那个捡来的小崽子，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值得吗？”
他蹲下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沈无翕血肉模糊的耳垂，语气轻蔑：“那小子不过是魔头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玩意，根骨也就那样，还半死不活的。”
“你倒好，真当他是自己亲爹了？洞天秘境，多少人盯着里面的宝贝，你不去抢那些能助长修为、突破瓶颈的奇珍，反而拼了命去搞蕴灵草这种给凡胎洗筋伐髓的东西？”
沈无翕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苍白，但眼光异常执拗。
他避开同伴审视的目光，声音沙哑：“关你屁事。”
“魔修，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但师父他不是……”
“你自己好好看清楚，那魔头因为感情用事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对方厉声打断沈无翕的声音，一时激动，让洞窟回荡着低沉的怒吼。
强行压制体内欲念，行善举，试图抵抗魔气对于茹毛饮血的渴望，如今已是神色憔悴，修为溃散，实力大不如前！
这话让沈无翕想到了师父现状，脸色也不太好。
“你别忘了，这次洞天之行的首要任务，是要在寒烟涧手下取得那样东西。”同伴重新调整呼吸，让语气趋于平静。
这件事情，连那魔头也不知道。
那件灵宝背后所代表的，让沈无翕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声音地沉下去：“……我知道。东西，我会拿到。”
他方才也见过寒烟涧的人了，对于那些招数，自然也有所提前准备。
同伴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他的决心，最终冷哼一声：“那小崽子需要的药，我会顺手采集。但记住，别让无谓的软肋，变成勒死你自己的绞索。”
他说完，不再停留，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只在原地留下几根鸦羽。
洞窟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水滴从岩缝滴落的“嗒…嗒…”声。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师父沧桑的面容，和一双眼睛。
一双属于一个瘦弱小男孩的眼睛。
那孩子被带回来时，正高烧不退，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气息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而且，他也是被亲人所抛弃的人……
竟让他想起十几年前，另一个瘦弱的身影。
像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冰冷刺骨的雨夜，蜷缩在房间里的小盲女。
后来师父为他治好病后，或许是心中对多年前的愧疚，沈无翕默默照顾着这不过七八岁的孩童。
为他采集蕴灵草和洗髓花。
或许他摆脱不了这泥潭，但能成为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小崽子……师父……”沈无翕喃喃自语，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伤口边缘，眼神复杂难明，“再等等……”
他必须尽快恢复，避开青宸山那帮家伙……
回想起段天仙那霸道的龙火，沈无翕便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