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残兵败将，而是一支实打实，凶残至极的永夜魔族。
黄昏，讨伐军营地。
当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讨伐军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开阔地，准备扎营过夜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今天实在被折腾得太惨了。
然而，他们的噩梦远未结束。
营火刚刚点燃，疲惫的士兵们正啃着干粮。
“咻——啪！”
一支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信号箭，带着尖锐的哨音，突然射入营地上空，炸开一团诡异的绿光！
那光芒阴惨惨的，毫无热度可言，就像是无数只冰冷的鬼眼，贪婪地俯视着下方蝼蚁般的人群，而绿光如粘稠的毒液泼洒而下，瞬间将每一张仰起的、惊愕的脸庞染成了诡异的青灰色。
“又来了！戒备！”
士兵们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但这一次，攻击并未立刻降临。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士兵们握着武器，紧张地环顾四周的黑暗，汗水浸透了内衬。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结果，出现的只有风吹过林间的呼啸呜咽声。
“搞什么鬼？耍我们吗？”一个士兵忍不住低声咒骂。
就在他话音刚落，众人神经稍微松懈的刹那——
“轰！轰！轰！”
营地外围，数个方向同时爆发出剧烈的火光和爆炸声！那是提前埋设好的简易炸弹被远程引爆！虽然威力不大，但声势骇人，瞬间点燃了干燥的灌木丛和几顶倒霉的帐篷！
“火！着火了！”
“快救火！”
“魔族在哪？！攻击来自哪里？！”
营地再次陷入一片混乱，士兵们冲向起火点，骑士和牧师们忙着维持秩序和灭，而且由于早就已经被袭击过几次，队伍中的魔法师们也是撑起了一面面魔法护盾，戒备着随时可能从黑暗中袭来的攻击。
然而，爆炸点分散，火光和浓烟干扰了视线，也让许多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脱离了魔法师的护盾保护范围之内。
“咻咻咻！”
趁着混乱，又是一轮精准的箭雨从黑暗中射出，专门瞄准那些救火的、落单的士兵。
当讨伐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队形，冲向箭矢来源的方向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树林和嘲弄般的夜风。
“……”
燃烧的光火映衬着盖伦那阴沉无比的脸，跳跃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勇、勇者大人……”
身为盖伦的副官，其声音略微有些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一丝疲惫和恐惧。
他试图汇报伤亡，却被盖伦一个抬手的手势硬生生打断。
盖伦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狼藉的营地——士兵们脸上残留的惊惶，地上横七竖八的担架和覆盖着同伴尸体的粗布，魔法师们因消耗魔力而且没有得到足够休息而苍白的面孔，还有那几顶仍在燃烧、如同巨大火把般照亮四周的帐篷……
一种无形的、名为“崩溃”的阴影，正悄然爬上每一位战士的脊梁。
魔族的每一次袭击，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着他们的体力，更凌迟着他们的意志。
但他们不能逃！就这样毫无战果，甚至没抵达魔王城下就这么撤军，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打在“怯战”的耻辱柱上，仕途无望，永无翻身之日！
这还只是第二天，距离魔王城的距离还有起码一周的路程。
如此下去，恐怕还没走到半路，讨伐军的士气就崩了。
盖伦甚至能敏锐的察觉到，身为教会主力的骑士团之间都有不少骑士有所动摇，甚至认为这一次的讨伐是完完全全的错误。
“不能这样下去。”盖伦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一样，“该死的魔族，他们藏在暗处，像毒蛇一样，一口一口地咬。”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压抑的狂怒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最终，一种更决绝、更冷酷的意志压倒了它。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营地，投向那片在火光边缘摇曳不定、如同巨大魔影的幽深森林。
那里面，不知隐藏着多少双嘲弄的眼睛，多少张开的弓弩，多少致命的陷阱。
一个清晰而残酷的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终于冰冷地探出：既然无法把你们从黑暗中揪出来，那就把黑暗本身，连同你们一起，彻底焚毁！
“传令！”盖伦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瞬间压过了营地的嘈杂，“所有火系法师！所有携带燃烧物的人！集合！”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佩剑【辉光之刃】——那把闪缩银辉的圣剑，此刻剑身映照着跳跃的火焰，反射出妖异而危险的红光。
随之，他便将剑尖稳稳地指向了前方。
“给我烧！”咆哮声如同受伤雄狮的怒吼，“烧光这片林子！一片叶子也不准留下！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给我烤出来！用火，铺平我们通往魔王城的路！所有圣职者、魔法师！将魔力全部储存起来，全部用作照明与焚烧！我倒要看看，失去了黑暗的保护，这帮老鼠究竟还能躲在哪里！”
命令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击穿了混乱，也暂时冻结了部分士兵脸上残留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与绝望点燃的疯狂。
火系法师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聚集起来，他们的法袍沾满泥灰，眼中血丝密布，但此刻他们的双眼中都亮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士兵们沉默地从行囊里翻出油脂罐、火油布，甚至拆下帐篷上浸染了油脂的部分。
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油味，混合着血腥和焦臭，令人作呕。
“为了死去的兄弟！”一个满脸黑灰的士兵嘶吼着，将手中的油脂罐奋力投向最近的灌木丛——火把紧随其后，划出明亮的弧线。
“烧光它！”更多的人加入了这毁灭的合唱，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
刹那间，一道又一道灼热的火线从营地边缘喷射而出！火球术带着法师们最后的怒火呼啸着砸向密林。
转瞬之间，火舌开始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迅速连成一片。
干燥的林木是最好的燃料，不稍一会，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将整个夜晚都彻底点燃，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片赤红的炼狱，热浪灼人。
“……”
薇薇安注视着讨伐军的行动，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