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那“乐子盘口”如同投入滚烫岩浆的剧毒催化剂,将本就混乱血腥的峡谷战场,彻底熬成了一锅散发着猜忌、愤怒与屈辱恶臭的浓粥。暗金色的地脉洪流余威仍在边缘地带肆虐,发出低沉的咆哮,但更致命的威胁,已悄然转移到人与人之间。
各方势力内部,无形的裂痕在迅速蔓延、加深。散修们彼此提防,眼神闪烁,每一次靠近都带着戒备。青云仙门的弟子们虽还勉强维持着阵型,但彼此间的站位明显拉远了,看向同伴的眼神也多了审视。瑶光圣地的冰心禁卫们依旧冷若冰霜,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剑柄,暴露了她们内心的不平静。那几股魔域残兵更是凶戾之气大盛,猩红的魔瞳扫视着所有人,包括“自己人”,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
豁口上方,铁牛面前的石台如同一个贪婪的胃袋,不断“吞噬”着从下方射上来的各种“赌注”——品质低劣的灵石、残破的法器碎片、沾血的绷带、甚至几件带着汗臭的贴身内甲!铁牛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将这些散发着怪味的“破烂”扫进那个越来越鼓胀的破布袋里,动作粗鲁,却尽职尽责。
李玄负手而立,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在下方混乱的战场上逡巡。他嘴角噙着那抹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玩味笑意。混乱的战场在他眼中,仿佛一张巨大的、布满裂痕的琉璃板,而他,只需要在最脆弱的节点,轻轻一点。
机会,很快出现了。
峡谷中央,靠近那处被地脉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的遗府石门附近。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成了暂时的“安全岛”。此刻,这里却成了冲突的漩涡中心!
青云仙门以赵元庆(一个金丹后期、心高气傲的核心弟子)为首的五名弟子,正与瑶光圣地的三名冰心禁卫(由戒律首座玉玑子的亲传弟子冷月率领)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斜插着一柄通体湛蓝、剑身缠绕着冰晶纹路的古朴长剑!剑身散发着强大的冰寒灵压和古老气息,显然是一件从遗府中被洪流冲出的重宝——极有可能是上古某位冰系大能的佩剑!
“此剑乃我瑶光圣地先贤遗物!其上冰魄气息与我圣地功法同源!理当归还我圣地!” 冷月面罩寒霜,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身后的两名禁卫也握紧了冰魄法剑,寒气四溢。
“笑话!” 赵元庆嗤笑一声,脸上带着倨傲,“秘境宝物,有缘者得之!此剑分明是我青云弟子王师弟先发现的!只是被那该死的洪流冲到了你们脚下!怎么就成你们的了?冷月仙子,瑶光圣地一向自诩冰清玉洁,莫非也要学那强盗行径,强取豪夺不成?” 他故意将“冰清玉洁”四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挑衅。
“你!” 冷月气得柳眉倒竖,面纱下的脸颊涨红。她身后的禁卫更是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几道魔气森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侧翼,正是那支魔域残兵!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气息凶悍的魔将,他贪婪地盯着地上的冰晶长剑,桀桀怪笑:“吵什么吵!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剑,老子看上了!谁抢,老子就撕了谁!” 魔气翻滚,压迫感十足。
三足鼎立!冲突一触即发!
豁口上方,李玄眼中精光一闪!时机到了!
他屈指,对着下方那片对峙区域,极其隐蔽、极其精准地弹出三道细若游丝、却蕴含着奇异精神波动的灵力!
第一道,悄无声息地没入赵元庆身后一个眼神闪烁、脸上带着雀斑的年轻弟子(王师弟)耳中。那弟子浑身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恍惚,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揭穿赵元庆老底的冲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他想起赵元庆平日里仗着身份欺压同门,想起他克扣自己丹药,想起他…那件极其羞耻的事!
第二道,精准地刺入冷月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眼神有些怯懦的冰心禁卫识海。瞬间,无数关于冷月私下里的小秘密、小抱怨在她脑中爆炸般涌现!特别是冷月师姐其实最怕热,每次执行完任务都要偷偷躲在静室里用寒玉敷脸,还抱怨圣地的制服太厚捂得慌…这种“不圣洁”的行为,让她有种强烈的、想要说出来的冲动!
第三道,则带着一股强烈的挑拨离间之意,直接轰在那魔将身边一个体型瘦小、眼神阴鸷的魔修心头!那魔修本就对刀疤魔将平日里的跋扈不满,此刻被这恶意一激,瞬间想起魔将无数次迷路拖累队伍、甚至有一次被低阶幻阵吓得尿裤子的糗事!一股报复的快感和恶毒的倾诉欲疯狂燃烧!
李玄的“推波助澜”,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里又丢进了三颗烧红的铁钉!
“赵元庆!你放屁!” 那个被李玄“关照”的青云弟子王师弟,第一个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指着赵元庆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莫名的冲动而变得尖利:“这剑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功劳!你…你平日里克扣我们丹药也就罢了!现在还抢功!你…你还要不要脸!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暗恋赤练仙子座下的火舞师姐!还…还偷偷捡了她扔掉的旧手帕藏在枕头底下!每晚都拿出来闻!你这个变态!”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安全岛”瞬间死寂!连远处一些正在厮杀的修士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惊愕地看了过来!
赵元庆那张倨傲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死灰!他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之中,巨大的羞耻和暴怒让他浑身发抖,指着那雀斑弟子:“你…你胡说八道!我…我撕了你的嘴!”
“我胡说?” 雀斑弟子仿佛豁出去了,在那种奇异冲动的驱使下,声音更大:“上次内门小比,你输给火舞师姐,回来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枕头都湿透了!还是我帮你洗的!你敢说没有?!”
噗嗤!
不知是哪个角落,一个散修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像是点燃了引线,压抑的、带着嘲讽的嗤笑声此起彼伏地在峡谷中响起!
“哈哈哈!青云高徒!暗恋师叔祖的道侣侍女?”
“还闻手帕?哈哈哈!”
“输了还哭鼻子?啧啧啧…”
赵元庆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怒吼一声,也顾不上去抢那冰晶剑了,挥剑就朝着那雀斑弟子砍去!完全忘了同门之谊!
“住手!” 青云的其他弟子想拦,却被羞愤欲绝的赵元庆一剑逼开!
而就在青云这边内讧爆发的瞬间!
“冷月师姐!” 瑶光圣地那个被李玄“关照”的小禁卫,在周围嗤笑声的刺激和识海中翻腾的秘密冲击下,也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冲动的)喊道:“你…你凭什么说我们强取豪夺!你…你自己还不是!上次去南疆抗蛊,你嫌热,偷偷把冰蚕丝内衬拆了!还…还抱怨圣女的冰莲步摇太重,压得脖子疼!你…你一点都不虔诚!”
轰——!!!
又一记重锤!
冷月脸上的寒霜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愕、羞恼和难以置信!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平日里最胆小、最听话的小师妹,眼神如同利剑:“冷星!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冷星小脸煞白,但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在那种奇异的精神冲击下,她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宣泄感:“你还…还偷偷藏了几本凡间的…的话本!叫什么…《冰山剑仙爱上我》!压在寒玉床底下!我…我打扫卫生时看到的!”
瑶光圣地冰清玉洁、虔诚庄重的形象,瞬间在小禁卫的爆料下碎了一地!周围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充满了戏谑和鄙夷!
“噗!拆内衬?哈哈哈!”
“嫌圣物重?还看话本?冰山剑仙?哈哈哈!”
“瑶光圣地…不过如此嘛!”
冷月气得浑身发抖,冰魄法剑上寒气狂涌,指向冷星:“我…我杀了你这个叛徒!”
瑶光圣地内部,瞬间也乱作一团!另外一名禁卫想去拉架,却被冷月失控的剑气逼退!
“哈哈哈!精彩!真他妈精彩!” 那刀疤魔将看得哈哈大笑,魔气翻涌,“狗咬狗!一嘴毛!这剑归老子了!” 他狞笑着,魔爪就抓向地上的冰晶长剑!
“归你妈!” 他身边那个被李玄“关照”的阴鸷魔修,此刻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他猛地跳出来,指着刀疤魔将的鼻子,声音尖利如同夜枭:“血屠!你装什么大头蒜!上次在万骨窟,是谁被个小小的‘迷魂鬼打墙’吓得尿了裤子?裤裆都湿透了!臭气熏天!害得我们被巡逻的鬼卒追了三天三夜!还有上个月!攻打黑风寨,你带路!结果把兄弟们带进了粪坑里!你他妈就是个路痴加软蛋!也配拿这宝剑?!”
轰——!!!
魔域这边也炸了!
“尿裤子?!”
“带进粪坑?哈哈哈!”
“血屠老大…你…”
刀疤魔将血屠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丢人的两件糗事,竟被手下当众捅了出来!还是在青云和瑶光那群死对头面前!巨大的羞耻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老子撕了你!” 血屠狂吼一声,放弃夺剑,反手一刀带着滔天魔焰,狠狠劈向那阴鸷魔修!那魔修早有防备,怪叫一声躲开,两人瞬间战作一团,魔气四溢,招招致命!
连锁反应彻底爆发!
“姓李的!你上次欠我的十块灵石还没还!”
“放屁!明明是你偷吃了我的三品聚气丹!”
“刘师兄!你…你上次偷看王师妹洗澡!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老五!你他妈怕蜘蛛!上次看到只指甲盖大的沙蛛,吓得像个娘们一样尖叫!还尿了!”
“赵老三!你放屁!老子…老子那是战术性撤退!”
“吴老狗!你裤裆里那玩意儿是不是不行?逛青楼都是第一个出来!”
“我艹你祖宗!”
如同点燃了无数个火药桶!整个峡谷战场彻底失控!从顶尖势力的天骄,到最底层的散修,所有积压的旧怨、嫉妒、不满、以及各种或大或小的隐私、糗事、黑历史,如同决堤的洪水,在猜忌、愤怒和那诡异精神波动的推波助澜下,疯狂地倾泻而出!
骂战!揭短!互相爆糗!各种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又极度羞耻的隐私被当众抖落!场面混乱到了极致!比之前的地脉洪流和血腥厮杀更加不堪入目!
有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怕蜘蛛,红着眼去抓沙蝎,结果被蛰得哇哇大叫。
有人为了反驳自己“不行”,竟当众去解裤腰带,被旁人一脚踹翻。
更多的人则是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指着鼻子,唾沫横飞地爆着对方的各种黑料,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个遍。各种陈年旧账、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翻出来无限放大,成了攻击对方的武器。
整个峡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喧嚣的、充满了污言秽语和羞耻曝光的——菜市场!不,是疯人院!所谓的仙门风骨、圣地清誉、魔道凶威,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丑陋的、互相撕咬的众生百态!
铁牛坐在豁口上方,看着下面那如同群魔乱舞、互相喷粪的场景,彻底傻眼了。他铜铃大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自己的拳头,连鼻子里钻进的怪味都忘了。他实在无法理解,刚才还在打生打死、抢宝贝的人,怎么突然就开始互相说对方尿裤子、怕蜘蛛、偷看洗澡了?
“老…老大…” 铁牛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茫然和一丝惊恐,“下面…下面那些人…都…都疯了吗?”
李玄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站在豁口边缘,俯视着下方这片由他一手导演、铁牛意外引爆、最终被他推波助澜推向极致的、荒诞绝伦的大型社死现场。烟尘与混乱的能量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无数张因羞愤而扭曲的面孔,倒映着那些互相撕扯、唾沫横飞的身影,倒映着这摒弃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丑陋的众生相。
一丝纯粹的、近乎神性的愉悦,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在他眼底缓缓晕开,最终化为嘴角一个无声的、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弧度。
“疯?” 李玄的声音很轻,如同梦呓,却清晰地穿透了峡谷的喧嚣,落入铁牛的耳中,也仿佛在叩问这片混乱的天地。
“不,铁牛。”
“这才是…”
“…他们本来的样子。”
他微微闭上眼,仿佛在聆听这由无数羞耻、愤怒、崩溃交织而成的、最真实也最刺耳的“天道乐章”。荒古秘境的法则残缺之地,成了人性最深处淤泥的最佳展览馆。这场盛宴,终于端上了最“美味”的一道主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