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瑶站在风暴和破碎的中心,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她精心构筑的“黄金律令”如同被砸碎的镜面,反噬的力量让她身体剧震,指间那枚温润的翡翠币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币面上那道细微的裂痕清晰可见,如同她脸上第一次出现的、无法掩饰的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动摇、以及核心计划彻底脱轨的茫然。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崩塌的金色碎片,里面女王般的从容与掌控欲,正被冰冷的现实狠狠碾碎。
“咳……咳咳……”林佑单膝跪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强行引爆那场混乱的情感风暴,代价远超他的想象。大脑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齿轮反复碾磨,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一波波冲击着意识。金色的瞳孔布满血丝,视野边缘发黑,只能勉强聚焦在不远处那个摇摇欲坠的金色身影上。混乱的风暴虽然撕碎了黄金领域,但也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学长!”柳依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挣扎着想从被黄金镀膜、变得沉重僵硬的浴巾里爬出来,奔向林佑。陆秒抱着通红的脚,龇牙咧嘴地试图站起来。江酒靠在吧台残骸上,破损的浴巾勉强遮掩,妖冶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苍白和对金夕瑶毫不掩饰的杀意。雷晴头顶重新凝聚的小乌云噼啪作响,陈瞳吓得瑟瑟发抖。唐小软茫然地捡着地上被镀金的碎片,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家”又碎了。
而苏璃,是所有人中行动最快的。
在黄金领域崩碎、压制力消失的瞬间,她如同挣脱了蛛网的猎豹,身影猛地扑向那个暴露在裂缝边缘、柜门裂开一道缝隙的金属柜!冰冷的意志压下了喉头的腥甜和身体的剧痛,她的眼中只有那个柜子,只有里面可能存在的、足以撕裂所有谎言的真相!
她的手指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抓住冰冷的、锈蚀的柜门边缘!力量爆发!
嗤啦——!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本就因锈蚀和扭曲而脆弱的柜门,被她硬生生撕扯开来!
借着尚未完全消散的崩裂金光和汤池深处幽绿核心的微光,柜内的景象瞬间映入苏璃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几张边缘卷曲、泛着陈旧黄色的纸张!
几支细长的玻璃试管,里面封存着粘稠的、散发着不祥幽绿荧光的液体!
最上面,赫然压着一张边缘焦黑、明显被火焰燎过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穿着明显不合身、印着模糊编号的宽大白色衣服,眼神空洞而迷茫,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入骨髓的疲惫。背景是冰冷的金属走廊,墙壁上模糊的喷漆印记——一个扭曲的X字母缠绕着双螺旋!男孩的脸,虽然稚嫩,但那眉眼轮廓……分明就是缩小版的林佑!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苏璃的脚底直冲天灵盖!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被冰冷的证据钉死!林佑!财团X!金夕瑶!这三者之间,果然存在着一条被精心掩盖、却又肮脏无比的联系线!
“金夕瑶!”苏璃猛地抬头,清冷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狠狠掷向那个失魂落魄的金色身影。她高举着那张焦黑的童年照片,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洞穿,“这是什么?!解释!”
照片上那张空洞、疲惫的稚嫩脸庞,在崩裂的金光和幽绿的核心辉映下,显得格外刺眼,格外……令人心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苏璃手中的照片吸引过去。
柳依依捂住了嘴,泪水再次涌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心疼。陆秒忘了脚疼,娃娃脸上写满了惊愕。江酒眯起了眼睛,妖冶的瞳孔缩成危险的针芒。雷晴头顶的乌云噼啪作响,电弧跳跃得更急。就连懵懂的唐小软,都停下了捡拾碎片的动作,茫然地看着照片,又看看林佑。
林佑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嗡——!
大脑的剧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麻木。他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穿着编号服、眼神空洞的孩子。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强行遗忘的寒意和恐惧,如同沉睡的毒蛇,被这画面猛地惊醒,开始疯狂噬咬他的神经!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带着消毒水冰冷气味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冲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金属墙壁……
——刺眼的白光……
——穿着白大褂的模糊人影……
——还有……针!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
——无边无际的……孤独和……被观察的恐惧……
“呃……啊……”林佑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那张照片,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他记忆深处最坚固、也最不愿触碰的锁!
金夕瑶的目光终于从崩塌的黄金碎片上移开,落在了苏璃手中的照片上,落在了林佑痛苦蜷缩的身影上。她脸上那失魂落魄的茫然,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死水,瞬间被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取代——有被揭穿的恼怒,有秘密暴露的冰冷,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着狂热、怜悯和某种病态执念的……扭曲的兴奋!
“解释?”金夕瑶的声音响起,不再有之前的蛊惑和高高在上,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咏叹调般的平静,甚至……一丝诡异的温柔。她无视了周围所有愤怒和惊惧的目光,琥珀色的瞳孔只锁定着痛苦挣扎的林佑,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苏璃,你问这是什么?”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翡翠币上的裂痕,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这是……根源啊。”
她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褪去黄金的鹅卵石和水洼里,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响,一步步走向林佑。
“林佑,我亲爱的‘灾厄吸引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试图穿透林佑记忆的混乱风暴,“你以为你的能力是天生的?你以为你吸引她们只是倒霉的巧合?不……”
她停在林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翡翠色的光晕。
“你的‘情感风暴’,你那吸引并催化超能暴动的体质……是被设计的!是集团X‘摇篮计划’(Cradle Project)最核心、也最……‘失败’的杰作之一!”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他们想创造一个完美的‘调和者’,一个能梳理、掌控甚至创造超能的存在!一个行走的‘稳定器’!他们用冰冷的仪器,用残酷的刺激,甚至用……”
她的目光扫过苏璃手中照片上那空洞的眼神,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更深的狂热覆盖:“……用极致的‘孤独’作为培养皿!他们以为剥离了情感,就能得到纯粹的‘秩序’!”
“但他们失败了!”金夕瑶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兴奋,“他们创造的不是稳定器,而是一个……混乱的漩涡核心!一个会本能地吸引并点燃周围所有不稳定超能者的……‘灾厄之源’!一个失控的‘情感反应炉’!”
她猛地指向周围狼狈的众人:“看看她们!看看这些被你吸引、因你而暴走、又因你的‘调和’而暂时稳定的‘女难’们!她们是你能力的‘燃料’!是你这个失败品存在的证明!也是……我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零件’!”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林佑身上,狂热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集团X那群蠢货,只看到了失败。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真正的价值!你那源自‘摇篮’、被‘孤独’扭曲、却最终爆发出足以撕碎‘黄金律令’的混乱风暴!那是比他们追求的冰冷秩序更强大、更本源的力量!那是……混沌的种子!是打破旧世界枷锁、建立属于我的‘新秩序’的关键钥匙!”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破碎的世界,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加入我,林佑!忘掉那些痛苦的、被设计的过去!和我一起,利用你这‘灾厄’的本质,利用她们……”她目光扫过柳依依、雷晴等人,如同看着珍贵的实验素材,“……我们将梳理这混乱的力量!我们将建立一个真正完美的、由我掌控的‘新世界’!一个没有意外、没有失控、只有永恒安宁与秩序的……”
“住口!”
一声冰冷刺骨、毫无感情波动的低喝,如同北极的寒风,瞬间冻结了金夕瑶狂热的话语,也冻结了翠穹苑内所有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并非在场的任何一位“女难”。
更衣室入口处,那扇厚重的、镶嵌着破碎金箔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轰击,瞬间炸裂成无数纷飞的木屑!
弥漫的烟尘中,一个高挑、冷硬的身影如同标枪般矗立。
沈默。
她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黑色风衣,肩头落满了外面的寒霜。冷冽的夜风卷着破碎的门屑,吹动她利落的短发,露出额角一道新添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擦伤,更添几分肃杀。她的脸色是万年不变的冰封,没有丝毫表情,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怒火,死死地、如同两道冰锥,钉在金夕瑶身上!
她的右手,并非空着。
一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结构复杂、枪口粗得惊人的——重型束缚力场发射器,正稳稳地端在她的手中。枪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能量蓄积的低沉嗡鸣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锁定的目标,毫无疑问,是金夕瑶!
而在她身后,影影绰绰,是数名同样穿着黑色制服、动作迅捷、手持特殊装备的身影,如同沉默的阴影,瞬间占据了各个出入口,冰冷的枪口封锁了所有退路!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肃杀之气弥漫!
沈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整个狼藉的战场:崩裂的黄金碎片、狼狈的众人、汤池深处搏动的幽绿核心、苏璃手中那张刺眼的童年照片、痛苦蜷缩的林佑……最后,定格在金夕瑶那张因她的出现而瞬间僵硬的、混合着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脸上。
“金夕瑶。”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的字句如同子弹般射出,“以‘超能暴动特别调查科’的名义。你涉嫌非法进行高危超能实验、滥用能力危害公共安全、勾结境外非法组织‘集团X’、以及……”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张焦黑的照片,落在林佑身上,冰冷的声音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涉嫌参与‘摇篮计划’人体实验。证据确凿。”
她的枪口微微调整,能量嗡鸣声陡然升高。
“现在,立刻解除武装,放弃抵抗。”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压迫感,“否则,我将采取最高级别的强制措施。”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汤池深处,那颗幽绿的冰晶核心,在沈默那冰冷到极致的宣告和枪口能量的威慑下,似乎也感到了不安,搏动的光芒闪烁得更加急促,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跳。
金夕瑶脸上的狂热彻底褪去,只剩下被冰冷现实刺穿的苍白和……一丝困兽犹斗的疯狂。她看着沈默,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调查员,指间的翡翠币微微颤抖,裂痕似乎在无声扩大。
苏璃紧握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痕迹,但看向沈默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
柳依依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场面震慑,连哭泣都忘记了。
而林佑,在沈默那句“摇篮计划人体实验”的冰冷宣告中,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因为剧痛和巨大的信息冲击而剧烈收缩,破碎的记忆画面与眼前冰冷的现实疯狂交织!
根源……被设计……实验体……
这些冰冷的词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上!
他看向沈默,那个一直将他视为“灾厄源”的调查员,此刻,她的枪口对准了揭露真相的金夕瑶……她的出现,是终结?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翠穹苑内,空气凝固,如同暴风雪前的最后寂静。沈默的枪口,金夕瑶的翡翠币,汤池中不安搏动的核心,苏璃手中的证据,林佑破碎的记忆……所有矛盾,所有真相,所有力量,都在这冰冷的“静默”中,被推到了爆发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