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家店铺收银台后面的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外貌异于常人的朔月,随后便扭过头去不再关注。朔月选好了布料后,大叔默默地裁好了布料,装在纸袋里往朔月这边一推,整个过程都没拿正眼看过她。
好生奇怪,哪有这样都不看着顾客的店主。朔月只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太多想。梅丽尔很快也挑好了布料,店主手脚麻利地裁好布料后装在纸袋里往梅丽尔那边一推,一视同仁地没有正眼看过她。
“这下能做衬衫了。”离开布料店不远,梅丽尔的语气放松下来,“艾特说在开学前几天要在家里办个小聚会,她叫我也去参加……但我没适合的衣服,所以一直想着必须买块布来做才行。”
“参加聚会的衣服也自己做吗?”朔月一手撑着遮阳伞,一手领着纸袋,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的。成衣的价格还是太高了,自己做便宜些。”梅丽尔点了点头,回应道。
该说梅丽尔是节俭,还是大胆呢,明明是正装服饰却要自己制作,这需要不小的底气才行。朔月看着身边这位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她身上的这件黑色连衣裙朴实中带着别致的美丽,这一周里梅丽尔穿出来的每件衣服都丝毫不逊色于成衣,而这些全都是她亲手制作的。
“梅丽尔是因为没有适合的衣服才没有陪在布琉艾特大人身边吗?”想到这里,朔月有些困惑地询问道。以梅丽尔和布琉艾特的亲密程度,就算她是贴身女仆也不奇怪,可梅丽尔完全不像是正经女仆的样子,甚至没有陪在主人布琉艾特的身旁。
“啊,这个……”梅丽尔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头,朔月心知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地方,连忙开口补救。
“没事的梅丽尔,你看,我也并没有陪在主人身边。”朔月轻声安慰道,“虽然我的身体不适合出行,但其实不是这样。里想奈大人原本是希望朝日能陪她来巴黎的,只是朝日抽不开身,我代替朝日来到了这里。”
“经常能听到朝日这个名字呢。”梅丽尔眨了眨眼睛,“朝日小姐,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是一个……渴求着梦想的人。”朔月在脑海里仔细搜索形容朝日的词汇,最后得出了这样的形象,“虽然一度深陷黑暗的泥沼,但她甘冒奇险突破封锁,为了渴求的愿望拼命努力,为了心中的梦想不辞辛苦,这就是朝日。说起来很有意思呢,我在大藏家那里登记的名字就是‘朝日’,也算是弥补了朝日不能亲自来到巴黎的遗憾吧,哈哈。”
“那,朔月小姐为什么不去见主人呢?”里想奈眨着眼睛,询问道。
“是说大藏家那边吗?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去,那里不欢迎我。”朔月摇摇头,“再说了,我只是来给里想奈帮忙的,我的主人另有其人……她的名字乃是樱小路露娜,是我和朝日的主人。”
“和朔月小姐是一个姓呢。”梅丽尔很善于抓取信息,她立刻意识到了两人名字的相似之处。
“对,某种意义上来说,露娜大人是我的姐姐……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她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朔月叹了口气,“我的名字都是她取的呢,她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大恩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做些什么来报答她,只可惜以露娜大人的身份,没有什么非得是我来做不可的。”
不知道为什么,和梅丽尔在一起总能让身心放松下来,心灵有种从未有过的光明和平静。明明才认识了一个星期,说不上有多熟悉,甚至连朋友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说是邻居,朔月却对梅丽尔说出了自己深藏于心的一些想法。
“我也一样。”出乎意料地,朔月听到了这样的答复,梅丽尔微笑着,很认真地说道,“我也……很想报答艾特。艾特和我一起在修道院里长大,我们简直就像是亲姐妹一样呢……如果没有艾特,我肯定不会迈出村庄一步,更不会有来到巴黎学习的机会。艾特是我的大恩人,我也一直想要报答她。
“我也不太受艾特的父母欢迎……虽然艾特很中意我的设计,但普朗凯特家的老爷和夫人认为就凭这点小能耐还不至于特地送我去学校深造。”梅丽尔闭上眼睛,“在仆从的选择上,比我更优秀的大有人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察觉到艾特是为了我上学才选择就读服装学校,因此好像很生气。”
发觉女儿是为了身边的仆从选择学校,因而连带着对女仆的观感不佳,布琉艾特的父母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朔月宽慰道:“既然他们质疑你的能力,那只要拿下优秀的成绩,证明自己有着优秀的才能,不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见布琉艾特大人了嘛。保持着现在这个态势努力下去,肯定能有不小的成就的。”
“嗯!我会努力的。”梅丽尔用力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看着眼神坚定的梅丽尔,朔月心里有些感慨。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朔月已经知晓,梅丽尔是一个直率而积极向上的人。与她在一起总是如同沐浴光明般温暖,她是这样能带来阳光的人。
“这一定是上天的恩赐。”正想着,梅丽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上天的恩赐?”朔月有些不理解梅丽尔的话语。
“啊,抱歉。我只是由衷地觉得,能与你同一天入住,还是隔壁室友真是太好了。”梅丽尔微笑着解释道,“虽然只能相处很短一段时间,但你是这样热心肠,愿意传授打版知识、教我做佣人的诀窍,甚至连境遇都很相似。能在刚来巴黎的时候就结实这样的朋友,这只可能是上天对我的赐福。”
梅丽尔双手合十,对着头顶上的无形存在献上祈祷。朔月停下了脚步,看着梅丽尔发自内心地感谢命运的样子,恍然意识到她是一个来自修道院的女孩。
“我也不能光顾着感谢上天,还要谢谢你……对了,今天的午餐就由我来做吧!”梅丽尔自告奋勇,“麻烦你为我上课,我却没什么能报答的,所以至少让我为你做顿饭吧。”
“恭敬不如从命,看来今天有口福啦。”朔月很期待梅丽尔的厨艺,她有些好奇梅丽尔会端出怎样的饭菜,“梅丽尔的家乡有什么样的美味呢?”
“萨瓦料理很好吃的哦。”一提到自己的家乡,梅丽尔的语气变得快活起来,“由于基本上都是奶酪入菜,所以冬季的拿手菜会多一些,比如烤乳酪和奶酪火锅。”
“烤乳酪吗?”朔月想起了尤希尔,“我认识一位瑞士的大小姐,她就很喜欢吃烤乳酪呢。”
想起尤希尔就想起了她对瑞士的炫耀夸赞,还有那傲气十足的语气词。朔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金色双马尾的少女,少女以傲然的态度,一边“哦嚯嚯”地笑着一边夸耀着自己的故乡。
“瑞士吗?萨瓦和瑞士相邻,所以好像有很多共同语言。”梅丽尔若有所思,“我很少外出,所以还从来没有去过。”
“是个好地方的说。”想到这里,朔月不由得模仿了尤希尔的口吻,用日语讲道。
如果是尤希尔在这里,一定会一边“哦嚯嚯”地笑着一边说出这样的台词吧。朔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想象着尤希尔骄傲而自豪的神情,朔月就觉得很开心。
回过神来,朔月却发现梅丽尔正楞楞地看着自己,她的表情很惊愕。“没什么,只是刚刚突然说了一句日语。”朔月连忙解释道。
“日语?”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朔月转过头去,发现来者是位有着一面之缘的路人,那个在公园里见到的穿着黑西装的黑发男子,“刚刚你说的是日语吗?怎么感觉句末的语气有些怪……”
“不,没那回事,也许是听错了吧。”朔月否认道,她才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有那样奇怪的口癖。
梅丽尔并不能听懂日语,她只能楞楞地看着正在对话的二人,嘴巴微张着。
“不好意思梅丽尔,我们刚才是在用日语交流。”朔月道歉道。
“这位是朔月小姐的熟人吗?”梅丽尔看了看这位黑西装的黑发男子,询问道。
“并不是,只是有一面之缘。”朔月否认道,“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很偶然地遇到过。”
“我叫骏我。”黑西装男子忽然开口了,“别介意,我只是觉得只有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有失公平,所以自报家门了。”
一个叫骏我的人。朔月默默在心里记下,已经遇见两次,看来很有缘分带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