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家自助火锅店够大，她们还能找到另一个稍远一些的厕所。
苏静扶着墙，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感觉那痛贯天灵的榴莲味淡了些。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呛出的泪花，而姜小夏早就因为距离漏*就差一步而赶快跑进了隔间。
等姜小夏解决完出来，苏静还呆呆地站在洗手池前。
她似乎刚洗过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台上，正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脸不敢相信。
姜小夏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静姐....我要不要稍微躲一会儿...让她们知道被看见了，总觉得不太好...”她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的苏静，想安慰几句，
“而且，就算你再震惊，事实也不会改变...我们还是...尽早接受现实比较好。”
“什么接受现实哇...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因为你的突然袭击...”
苏静瞥见姜小夏又想伸过湿漉漉的手，身体下意识地一颤，声音仍有些虚弱，但努力维持着温和，
“小夏啊...勤洗手...”
她甩甩手上的水珠，抽了张纸巾仔细擦干。
苏静对着镜子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因目睹惊天八卦和遭受生化武器袭击而双重激荡的心情。
“嗯嗯！静姐我错了！下次一定！”姜小夏立刻点头如捣蒜：
“刚才太着急没机会嘛...”
“说起来...这下你可看得清清楚楚了吧？”苏静转过身，靠在洗手台上，侧头看向还在水龙头前搓洗的姜小夏，
“你觉得她俩什么情况？”
她微微偏着脑袋，稍微有些湿润的长发垂在一侧肩头，刚刚洗过的脸庞清透干净，那双带着些许红晕的眼睛直视着姜小夏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面混合着残留的震惊、一丝疲惫，但那些负面情绪指下还隐藏着一种姜小夏完全都不懂的...
一种闪亮的、磕到了的兴奋光芒。
“静姐你说晨晨和决明吗？她们感情真好呀！”姜小夏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纯良无辜，语气平静得理所当然，
“女孩子之间关系特别好的话，有时候情不自禁就会这样吧？就像我太高兴了也会抱抱学姐们一样...”
冰凉的水珠顺着苏静的脸颊滑落。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还有旁边那个一脸无辜、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洒了点水而不是差点用生化武器送走她的姜小夏。
心里的气瞬间消失了大半。
因为哽住了...
“静姐，好点没？”姜小夏关掉水龙头，甩甩手，凑近闻了闻。
还好吧，也没那么吓人。
静姐可真是大家闺秀，稍微闻点异味儿反应就这么大。
苏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把目光聚焦在姜小夏身上。
她扯出一个温和却略带疲惫的笑容：
“好多了...就是感觉灵魂被榴莲腌入味了....”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小夏啊...你真的觉得...那只是抱抱的程度吗？”
她看着姜小夏的眼睛，试图在那片清澈的黑色里找到一丝闪躲、一丝羞涩，或者哪怕一点点‘我懂但其实是我装的’的慌乱狡黠。
但姜小夏只是坦坦荡荡地眨了眨眼，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喇叭。
“唉..”姜小夏也叹了口气。
静姐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确实，决明对晨晨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晨晨最近心情不好，稍微依赖她一下不是很正常嘛~
何况决明长得那么好看...
而且女孩子之间玩闹亲一下的也不少啊。
虽然...刚才那个吻....咳，时间好像是长了点？
不过决明也没推开嘛，说明她们自己乐意。
你情我愿的啵个嘴而已，也不一定非要是在谈恋爱嘛。
恋爱什么的....麻烦死了。
“静姐，”姜小夏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乖巧，
“你看晨晨和决明平时不就形影不离嘛，明子对晨晨多好，晨晨也依赖决明。
她们感情好，我们作为朋友应该替她们开心才对呀。”
她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语气里透着真诚，
“再说了，静姐你看，今天的火锅多香，大家聚在一起多开心。别想那么多啦，开心最重要！”
说着，她还伸手轻轻拍了拍苏静的手臂，动作自然地像是在说你看开点儿。
姜小夏尽力想让苏静开心一些。
毕竟她心里也明白，虽然自己挺喜欢榴莲，但客观来说那味儿确实不算好闻。
所以刚才怕打扰到另外两人，直接上手捂住苏静嘴的行为，多少有点对不住她。
苏静被她拍得一愣。
看着姜小夏脸上那明明白白写着‘别操心啦，享受当下’的表情，心里那点疑虑甚至有些动摇了。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被拍过的手臂。
平时两人也常有接触，但基本都是刚才这种毫无暧昧感的、室友间的正常触碰。
难道...真是我太敏感、想太多了？
“开心...是挺开心的。”苏静顺着她的话应道，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些。
别说，刚才眼见她们真的成了的感觉，确实让她心里有点小雀跃。
她嘴角弯了弯：
“嗯，她俩这事儿虽然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特别自然，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似的。
这一周晨晨上哪儿去、做什么，决明都跟着...好多时候宿舍里就剩我一个呢..”
话里虽然提到自己被丢在宿舍里，语气里却没有抱怨，反而带着点欣慰和了然。
姜小夏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挺好！你看晨晨平时多活泼，在决明面前就特别乖。决明虽然总板着脸，但每次晨晨闹，她都不生气，眼神可温柔了。”
越想越觉得合适，整挺好呢。
苏静看着姜小夏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升起一阵疑惑：
咦？这么懂？
那刚才是在跟姐们儿装傻吗？
她接过话头，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啊，这种关系，还有之间的默契和关心，真的...很特别。”她顿了顿，
“所以小夏你有没有觉得...”
“有！”姜小夏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当然有的了，静姐！我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了！”
“嗯...啊？”苏静愣了一下。
她原本还在等着姜小夏又要找个什么奇怪的理由装傻搪塞过去，结果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干脆地承认了？
“你早就想到了...？”她有些不敢相信，“那你之前那是在...？”
“嘿嘿..也不是很早嘛..”姜小夏微微红了脸，似乎为自己的迟钝感到不好意思，
“就是看到她们那样之后才想到的...说实话，之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她的声音里也带着些幡然悔悟的羞涩。
苏静看着姜小夏那副害羞的模样，先是惊喜地眨了眨眼，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知道。
自己关心姜小夏和学姐们的关系或许有些多余。
但看着这姑娘一副懵懵懂懂、傻了吧唧的样子，万一真和什么美好的爱情擦肩而过...
旁观的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想来多少也有些不近人情。
即便自己怎么也遇不到理想的大学恋爱，但能让身边的舍友收获幸福也不错。
如今连姜小夏这样的迟钝星人都被眼前的事实点醒。
那么只能祝愿她和学姐们早日....
“太好了……”苏静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有点飘忽。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那里还在因为之前的榴莲袭击而不停地一股一股：
“小夏...你能明白，真的太好了。”
她的语气里透着由衷的欣慰。
“多亏了静姐嘛...”姜小夏挠挠头，
“之前我从你那儿拿了片牛肉都没有怪我...”
“牛肉？”
苏静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瞬间皱起眉头。
“是啊...之前从静姐碟子里取的嘛..谢谢静姐！”姜小夏解释道。
“哦哦！牛肉！”苏静想起来了。
确实有那么回事，姜小夏当时还嘟囔着什么‘借一下，等会儿还你...’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苏静连忙摆手，试图驱散这点小插曲带来的困惑，
“能让你明白那些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一片牛肉而已嘛，无妨。
可这牛肉和之前那些离奇事件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苏静心里还是没底。
她决定试探一下，看看姜小夏究竟明白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呢，小夏...接下来你准备和学姐们怎么办？”
不管姜小夏之前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只要问她的后续计划，总能窥见她的深浅吧？
如果她说出“和学姐们好好相处，慢慢发展”这样正常的恋爱计划，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如果她蹦出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静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姜小夏的回答。
“啊？”姜小夏脸上闪过一丝惊奇，
“静姐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学姐们的事..果然，静姐你也想到了对吧？”
看着姜小夏脸上那混合着惊奇和果然如此的表情，苏静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感觉自己的八卦雷达正在疯狂嗡鸣！
刚才被榴莲熏晕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激动。
“我...我当然想到了！”苏静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姜小夏，
“小夏！快说！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关于秦云学姐和莉娅学姐的？！”
她感觉自己像个守候多时、终于要揭开谜底的侦探，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姜小夏的答案。
所谓当局者迷嘛，苏静自然觉得自己这个旁观者，要比姜小夏看得明白透彻得多。
“是啊！我准备找个什么时间，带上莉娅和秦云学姐一起去找张星星...”姜小夏用力地点点头，
苏静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清：
“找....找张星星？”她的声音飘忽，带着摸不着头脑的困惑，
“带秦云学姐和莉娅学姐...去找张星星？为什么？”
她完全懵了。
这跟她预想的‘接下来和学姐们怎么办’的恋爱发展剧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那个检测仪！”姜小夏有些激动，带着些窥见真相的兴奋，
“张星星的作业！我终于知道它需要什么样的食物了！”
苏静人都傻了：“....啊？检测仪？作业？”
刚刚燃起的八卦之火被一盆名为‘检测仪’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对啊！”姜小夏完全没注意到苏静的石化，自顾自地兴奋分析着，
“你看！之前我们试了那么多好吃的——
火锅里的牛肉，早餐的包子、油条，小吃街的糖葫芦、驴打滚、元宵....统统不合格！
但唯独两样东西合格了！”
苏静茫然地眨眨眼，思绪还停留在秦云学姐、莉娅学姐、感情，这些关键词上.
她两眼放空，下一秒就要“阿巴阿巴”出来了。
“其中一样就是刚才那颗掉在地上的虾！”姜小夏用力强调，
“那颗决明亲手剥的，晨晨心心念念的，结果掉地上脏了的虾！”
苏静：“....”
虾？掉地上的虾？
小夏我看你就是只爬爬虾....
她看着姜小夏那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姜小夏还在滔滔不绝：
“静姐你想啊！为什么偏偏是那颗虾通过了检测？它和其他虾有什么不同？
它掉地上了....它脏了！但它其实承载了特殊的东西！”
她眯起眼睛，见苏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还没说第二样合格品是什么，暗自松了口气。
要是让她知道，其实自己和秦云学姐吃饭时也有一次检测成功过，那可就麻烦了...
“特殊的东西...？”苏静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决明对晨晨的....心意？”
她站直身子，双眼重新聚焦，姑且算是恢复了人形。
难道小夏终于要联系到情感层面了？
难道她终于要有所明悟了？
虽然对象好像不太对....
但总比原地踏步强，不是吗？
“没错！”姜小夏猛地一拍手，吓了还在脑中剧场的苏静一跳，
“就是心意！或者说，是情感！是珍惜！是遗憾！”
苏静的心又提起来一点，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对对对！情感！就是这个！”
“你看！”姜小夏越说越激动，逻辑链条在她脑中无比清晰，
“那颗虾，是决明用心剥给丁晨晨的，丁晨晨对它非常期待并且极其珍视...
结果它意外掉落了，造成了巨大的遗憾！
正是这种制作时的用心、食用前的珍视和意外失去的遗憾——
三重强烈的人类情感叠加在一起，才让那颗虾满足了张星星那个挑剔检测仪的标准！
它需要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好吃的食物，而是饱含强烈人类情感的食物！哪怕是掉在地上的！”
姜小夏一口气说完，为自己的天才推理兴奋得脸颊泛红，充满期待地看着苏静，仿佛在等待她的认同和赞叹。
苏静：“....”
滴答——
滴答——
水龙头上滴下水滴。
苏静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困惑，到震惊，最后彻底凝固，变成一种难以置信与疲惫交织的复杂神色。
她眼中刚刚燃起的火光再次黯淡下去。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开，最终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哈？”
她看着眼前双眼放光、正期待自己夸奖的姜小夏，再想想刚才目睹的晨晨和决明的吻....
以及自己苦口婆心试图点醒秦云和莉娅学姐的感情暗示.....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她吞没。
她扶着洗手台，感觉刚才被榴莲熏晕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心累。
姜小夏还在追问：
“静姐，你觉得我的推理对不对？是不是超有道理？
所以我才说，要带上莉娅学姐和秦云学姐一起去找张星星啊。
她们肯定能提供更多饱含情感的样本。
比如秦云学姐特别想吃某样东西，但我喂给她瞬间又扔到地上；
或者反复诱惑莉娅学姐，让她不顾一切喊出自己想吃的东西的名字....”
苏静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休息了好半天后，才从指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浓浓疲惫和彻底放弃挣扎：
“小夏....你....你还是去找外星人张星星搞课堂作业吧....就当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那些...”
“什么啊...”姜小夏眼神中透出不解。
苏静把脸更深地埋进掌心：“你刚才明白了的就是这个？”
“是啊...静姐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姜小夏有些得意，
“如果真是我猜的那样，不就等于我破解了外星人的推理小难题？牛不牛？”
“...”苏静站在原地，迟迟不愿抬头，
“那牛肉呢..为什么特意提一嘴牛肉？”
“那不是因为我把牛肉喂给检测仪做实验了嘛....”姜小夏嘿嘿一笑。
“啊——”苏静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啊？..你难道有别的推测？”姜小夏扶住她的肩膀晃了一下，苏静捂脸的手被晃开，
“静姐？静姐？你眼睛里高光怎么消失了？”
苏静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飘向了遥远的外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