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离开时，他还是个被流放的贵族少爷，如今归来，却已是半人半吸血鬼的异类。
“老大，你确定要进去？”雪莉的耳朵不安地抖动着，尾巴紧张地卷在腰上，“这里到处都是奇怪的臭味，我有点不安喵。”
“你总不希望我变成怪物吧，雪莉。”洛德笑了笑。
“唔，我想老大活着。”
“那就行了，跟着我就好。”
城墙上的火把在夜色中摇曳，将洛德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洛特无声地贴近他身后。
“少爷，守卫比预想的多。”夏洛特轻声说，“正门有三队骑士，看起来每人都配备了针对吸血鬼的银质武器。”
吸血鬼最怕的东西，银器和大蒜，还真是亘古不变的设定。
洛德眯起眼睛，城墙下，穿着铠甲的骑士正在对入城者逐一检查。
一个商贩模样的男人被强行按住，骑士将银质匕首抵在他手腕上，皮肤立刻冒出丝丝白烟，男人发出惨叫，随即被拖走。
“他们在筛查感染者。”洛德的心沉了下去，“看来王都的情况比情报里的更糟。”
丽斯这乌鸦飞过来送信的时间也最多就两三天，在这两三天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雪莉的耳朵警觉地竖起，突然压低身子：“有人过来了喵！”
三人迅速隐入城墙的阴影中，一队巡逻骑士举着火把经过，盔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等脚步声远去，洛德刚要离开，一只手却捂住了他的嘴。
“少爷别急。”夏洛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有一个人。”
果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城墙拐角处悄然现身，那人披着深色斗篷，动作敏捷地避开巡逻路线，来到城墙下一处破损的排水口前。
在确认了四下无人后，她点燃了手里的准备好的火把。
当火把的光掠过那人侧脸时，洛德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淡即使在昏暗中也闪耀着蜂蜜般的光泽的金色双马尾实在是令他记忆犹新。
记忆里的画面清晰的涌现，那是伊莎贝尔·霍华德，原著中洛德的青梅竹马，霍华德伯爵家的独女。
不过虽说是青梅竹马，但因为原主的逆天性格伊莎贝尔也不是很待见他。
“她为什么在躲着巡逻骑士……？”洛德喃喃自语。
她又不是克雷斯特家的人，按理说是可以正常进出王都的。
伊莎贝尔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从斗篷下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排水口的铁栅栏上。
伴随着轻微的腐蚀声，栅栏被溶出一个足够人通过的缺口。
洛德准备尾随她进入王都，伊莎贝尔毕竟是敌是友还未知，他不想冒险。
可就在伊莎贝尔弯腰准备钻入下水道的时候，雪莉的尾巴不小心扫到了一堆碎石。
“是谁？！”伊莎贝尔瞬间转身，手从斗篷下伸出，拿着一把精巧的手弩。
可恶，被发现了吗。
洛德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阴影：“好久不见，伊莎贝尔。”
手弩的箭头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明显淬了毒。
伊莎贝尔的眼睛瞪大，嘴唇微微颤抖：“洛德？”
手弩缓缓放下，伊莎贝尔的表情软化了片刻，又立刻绷紧。
“你不该回来。”伊莎贝尔说，“现在王都到处都是搜捕克雷斯特家族的骑士，如果你被发现了……”
“我也不想回来。”洛德打断她，“但我需要找到雷欧斯。”
莎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雪莉突然竖起耳朵：“又有人来了喵！”
伊莎贝尔咬了咬嘴唇，快速做出决定。
“跟我来。”她转身钻入排水口，“动作要快。”
下水道里弥漫着腐朽和药草混合的古怪气味，伊莎贝尔熟练地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不时停下确认记号。
洛德注意到墙壁上有些不起眼的刻痕，显然是某种引导标记。
“你经常走这条路？”他低声问。
伊莎贝尔没有回头：“最近一个月经常走，每天三次。”
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教会封锁了王都所有的出入口，我们没法搞到足够的药，但病人需要药物，只能这样了。”
“病人？”
“你很快就会看到。”伊莎贝尔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停下，从颈间取下一把钥匙。
门后是一个洛德完全没想到的场景。
一个宽敞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临时诊所，数十张简易床铺排列整齐，每张床上都躺着面色苍白的人，几位穿着朴素的女仆正忙着为病人更换额上的湿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气。
“这些都是初期感染者。”伊莎贝尔脱下斗篷，露出下面沾满药渍的衣裙，“银器检测还没法发现他们，但症状已经出现，畏光、渴血、皮肤开始对银过敏。”
一位年长的修女匆匆走来：“小姐，东区的药草用完了，病人的转化进度加快了。”
“用最后那批药草熬汤，能暂时抑制渴血症状。”伊莎贝尔嘱咐道。
待女仆走后，伊莎贝尔叹了口气，她转向洛德，眼中带着不齿：“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家族带来的灾难。”
夏洛特突然挡在洛德面前：“注意你的言辞，伊莎贝尔小姐。”
“夏洛特。”洛德轻声警告，女仆不情愿地退后，但目光仍死死盯着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夏洛特的存在，她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让你的女仆对你这么……忠诚？”
洛德没有回答。
她转向雪莉，“这位是？”
“雪莉，我的同伴”洛德简短介绍，“伊莎贝尔，我需要知道王都现在的情况。”
伊莎贝尔示意他们跟上，带路来到诊所角落的一个小房间。
“没想到下水道还有这种地方……”洛德感慨，这下水道甚至还有房间呢。
“我在不影响排水系统的前提下改造了一下。”伊莎贝尔回答。
这里堆满了书籍、卷轴和实验器材，墙上钉着一张王都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点。
“吸血鬼瘟疫是从十天前开始爆发的。”伊莎贝尔指着地图，“一般的瘟疫最初都是贫民区开始的，然后迅速蔓延到商业区，但这次的不同，零号病人大多数都是贵族。”
洛德仔细查看地图：“源头呢？”
“显而易见。”伊莎贝尔冷笑，“克雷斯特宅邸，你父亲举办的晚宴就是源头，他在菜肴里混入了吸血鬼的血。”她翻开一本笔记，“根据我的调查，当晚出席的贵族中，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确认转化，剩下的……可能还在潜伏期。”
洛德握紧拳头。
“源头是贵族？那你……”
洛德欲言又止，他和伊莎贝尔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双方的家族来往关系密切，这就意味着，这场灾难霍华德家不可能幸免于难。
“我的父亲已经被感染了。”
伊莎贝尔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迅速转身假装整理药材，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洛德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莎贝尔没有回应。
洛德缓缓的走到伊莎贝尔身边，他觉得是时候换个话题改变一下气氛了。
“你为什么要把这诊所放在地下室？圣女应该有办法可以解决吸血鬼感染吧。”洛德问。
伊莎贝尔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边的洛德。
“艾琳是可以解决，物理意义上。”伊莎贝尔回答，“为了民众的安全，骑士团奉行着只要发现有吸血鬼症状就杀的信条，已经在清除感染者了。”
“无论感染的程度，格杀勿论。”
也就是说，现在的伊莎贝尔在和教会作对，冒着被骑士逮捕的风险在救助感染者。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洛德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你不怕自己被感染？”
“最开始是为了我的父亲，但现在，我想救他们，仅此而已。”伊莎贝尔转过身，眼中燃起倔强的火焰，“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他们有些人是还能活下去的，这些人是受害者，不是怪物。”
她直视洛德：“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别说是为了守护家族荣誉，克雷斯特家族的背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