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陈列着一罐罐装满液体的玻璃容器，里面是一个个泡得发白的肿胀人影。
这里便是马库斯教授培养他的水蛭孩子的地方。
没错，这老变态一生未婚，却把水蛭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莱因穿过一排排培养罐，一步步靠近那个老头。
地下室的尽头，有一张轮椅，马库斯教授正坐在那里背对着自己。
“年轻人，你不该来到这里。”
苍老的声音穿过幽暗的地下室。
轮椅靠背上他露出一个头，头皮上头发稀疏，皮肤干枯，皱皱巴巴的，长了很多不知是尸斑还是老年斑的丑陋斑点。
转过身的刹那，莱因就见到了一张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的老脸，比游戏立绘还丑。
但如果把他当成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死鬼老头，那就大错特错了。
老人的双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几条大约手掌大小的水蛭从轮椅底下沿着扶手爬上来。
这几条水蛭比起之前莱因见过的变异水蛭都要小，但是它们金色的皮肤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里尤为醒目。
马库斯像是抚摸自己最喜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摸着它们。
“可我还是来了，顺便说一下，我不喜欢这里的待客之道。”少年指的是用来迎接他的那些活尸与水蛭。
老人浑浊的眼球晦暗不明，不知在盘算什么。
他虽呆在阴暗的地下室，可是那些水蛭都是他的眼睛。他已经通过它们看到了这个少年在屠杀自己的孩子。
“呵呵！”
“你杀死的不过是我早期的作品，别高兴得太早。很快你就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说着，他望了一眼那些培养罐中的尸体。
在他右侧不远处，有个十米宽的圆形水池，里面的水很浑浊，发黄发绿。他的话音刚落，那水池里就开始翻腾，大量泡泡汇聚成白色的浪花向着两边推开。
一只粗大的绿色手臂从水池中伸了出来。
随后一个有着七米高的绿皮巨人出现在他面前。
巨人的身躯肿胀肥胖，可是啤酒肚上裂开一个大口，其中竟然有一排排锋利的尖牙，一条猩红的大舌头从裂口中钻出，其上垂下一条条粘稠的唾液丝线。
如蛇的柔软舌头卷动，又高高抬起，随后下砸，落下的方向正是莱因所站的位置。
他大步后撤，躲开下砸。
可是那根大舌头砸中地面后，在地上撕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痕，地砖碎屑飞溅，犹如锋利的弹片四射开来。
莱因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腿上被多枚破片击中，顿时血流如注。
那个面目狰狞的绿色大胖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把少年轰成肉饼。
“轰！”
脸盆大小的火球与绿色的拳头相撞。
火光受到巨力冲击，发生爆炸，地面下陷龟裂，冲击波推倒击碎了大片培养罐，里面的尸体也在顷刻间烧成焦炭。
爆炸的余波推翻了马库斯的轮椅，老者被推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等烟尘散去后，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那些被破坏掉的培养罐不计其数，作为实验材料的尸体也大量毁坏。
“该死的，你竟敢……”马库斯的黄金水蛭死了好几条。
唯有一只因为被他护在手心，而避免一死，但是因为强烈的冲击力，它也奄奄一息了。
他发疯般寻找着少年的踪迹。
最终在一块倒塌的天花板下发现了被压住的少年。
“哈哈哈！”大概是以为莱因被天花板压死了，他仿佛胜利一般歇斯底里地大笑。
“他们都说我痴心妄想，世上怎么可能存在永生。”
“我不信。凡夫俗子怎么配理解我的崇高理想。”
马库斯好久没有这么狼狈了，他莫名有种找人倾诉的欲望。
“竟然能把他伤成这样，这么年轻的三阶。”老头目之所及的地方是那个绿色大胖。
肚子上长着一张大嘴的怪物抖落身上的砖块，他抬起右手，却发现右拳消失了，断面平平整整。
不过，绿色大胖的自愈能力极强，转眼这伤口处就萌发新生的肉芽。
“你毁了我那么多肉粮，必须赔偿，用你的身体肯定能培育出更加优秀的孩子。”
绿色大胖用左手托起腿脚不便的老人，举着他靠近莱因所在位置。
马库斯松开手，他的掌心蠕动着一只胖乎乎的黄金水蛭。
这是他最为宝贵的孩子，他打算让莱因成为它成长的温床。
老人与少年越来越近，直到还剩一臂之距才停下。
老人抬起手，那条黄金水蛭沿着他的手掌爬行，爬在他的手背，逐渐爬到他的中三指尖。
离少年的脖颈只有一拳的距离，只要它咬开少年的脖颈经脉钻进他的身体就成了。
像是黄金软膏的水蛭骤然张开骇人的环形大口，一圈圈锋锐的牙齿立起，身子装了弹簧般一弹，从老人的手上飞出。
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砰！”
一颗子弹穿过幽暗的地下室，几乎擦着少年的头皮，击中了那条黄金水蛭。
子弹击飞了水蛭，洞穿了它柔软的躯体，它像只破布袋子般飞出去老远，其脏腑被撕裂，当场死亡。
“混账，你该死。”老头见到自己心爱的孩子被杀，一下子红了眼。
只见一个拿着手枪的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了这处地下室。
她当然就是偷偷潜入进来的安娜。一路上的卫兵已经被莱因解决，她来时除了被遍地的尸体吓到，倒是没有受伤。
他当即指挥大绿胖子要碾死这只蝼蚁。
“啊！~”
少女见那怪物气势汹汹，她拔腿就跑。
“咔咔！”
碎石砖抖落，莱因从天花板碎块里爬出。
他早就在蓄势待发，准备好了一发火球术。
刚刚即使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子弹，他也会自己反击。
此时，他正好朝着老头发射了火球。
大绿胖子本来已经做出了攻击安娜的动作，发现莱因攻击自己，老者驱使的大绿胖子硬生生收回了拳头，改为挡住火球。
这一发火球的威力显然没有前面那次强，也是因为他控制了力度。
大绿胖子那一刚刚恢复的拳头被炸毁，身子踉跄着向后倒地。
它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几乎引发了一场小地震。一时之间，尘土飞扬，碎石滚滚。
马库斯也从大绿胖子手里掉落，摔在地上，一身老骨头一下子断了好几根。
他挣扎着起身，可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停在他眼前，叫他不敢乱动。
此时，马库斯教授看着很像一个风烛残年的可怜老头。
谁会相信，正是此人研究的东西将来会给帝国带来那么可怕的灾害。
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帝国，行尸走肉遍行于阳光之下，秩序崩溃，道德沦丧的黑暗时代拉开序幕。
各路豺狼虎豹打着平息这场动乱的口号组建自己的势力，实则瓜分了帝国的版图。
其中新大陆贸易公司首当其冲，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在新大陆贸易公司的黑暗统治下，奴隶制又回来了。底层民众要么饿死，要么终生为公司工作换取生存所需的定额配给。
而莱因站在了造成那一切的元凶面前，他有机会修正这场错误。
“你不能杀我。”老人大声嚷嚷。
莱因假装很惊愕，脸色变了变，又发狠道：“有什么杀不得的，我就不信了。”
他举起剑作势要砍向老者。
老人见他依旧冷酷，他冷汗涔涔：“住手，我是斯宾塞公爵的人，你要是敢杀我，就等着面对斯宾塞公爵的怒火吧。”
马库斯说出了他背后的人。
那位公爵确实就是近几年开始资助他的人。
“呵呵，是吗？但我有办法让你永远闭嘴，你想试试吗？”少年停住了手里的剑，可接着又狠毒地威胁。
此时的老头还很弱小，他还未放弃这具年老体衰的躯体。所以死亡来临时，他会恐惧。
怕死是许多凡人的通病。当他们的生命遭到威胁时，委曲求全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你到底想怎么样？”老人眼中闪烁着惊恐的光芒。他不敢赌对方会不会真动手。
少年看时机差不多了，他顿了一下开口：“最近是不是有人从你这里买走一批水蛭？”
这也是他来此的主要目的。
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阿萨谢尔家族呢？
老人支支吾吾，似乎还想隐瞒。
他很果断地用剑扎穿了老人的一只手掌。
“啊！~”
马库斯撕心裂肺地大叫。
老者一直潜心研究的目的就是获得永生。
达成这一夙愿之前，他怎么甘心去死。
“等一下，我说，我说。”他声音颤抖，终究还是怂了。
据马库斯交代，两天前确实来了两个人。说出他们名字的时候，莱因既惊讶，又愤怒。
莱并不怀疑马库斯的话，阿萨谢尔家族确实与这两位有过节。
他们有动机那么做。
这时候，安娜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她看到那个大绿胖子还在，吓得不敢靠近。
这只怪物由马库斯操控，老者被莱因挟持，它也就没有动弹，像是个背景板。
“我都说了，你可以离开了。”马库斯怒视着少年。他以为自己的背景能吓到他。
既然告诉了对方，应该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然而他低估了莱因。
他手里的长剑寒光一闪，已然切开了老者的咽喉。
马库斯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想咒骂，可是漏风的喉咙鲜血直流，血液呛到了气管里，他只能发出不甘的咔咔声。
“喂，你，你杀人了！”
安娜被他的举动下了一跳。
莱因没有理她，为避免这老头不会后续换个身体再来找自己麻烦，他当场给对方提供了火化服务。
马库斯通过在自己的体内植入了好几条雌性水蛭，给他加热的过程中，好几条因为受不了高温从他体内钻出。场面一度非常恶心，看得安娜连连后退。
不过少年不会让这些水蛭还有反抗的机会，它们走得很安详。
又担心这里哪条水蛭会成为他的灵魂容器，他就不辞辛劳找出了每一条水蛭，竖着对半切，再火化。
最后他停在那大绿胖子前方。
别看它凶神恶煞的样子，没有人操控它的时候，这东西就是个死物。
少年好事做到底，送他们一家团聚，花了点功夫，把这大块头也烧了。
安娜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她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你看看这里这么多行尸走肉，你觉得那个老头不该死？”
“莫非你还想为他辩解？”莱因瞪了她一眼，他最看不惯圣母心了。
她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在做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那些失踪的流浪汉或者贫民不全是死了才被马库斯抓过来。有的明明还有一口气，他却无情地将这些人喂给了水蛭。
安娜还真不是圣母心，但是她长期接受的教育让她觉得应该将这个人交给法律。
少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接下来的话让她心头冰凉。
“你是不是觉得把他交给治安官或者夜卫，他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吧。”
“不会的，他可能第二天就能大摇大摆走出来，还有人专车接送。”莱因并不愿意斯宾塞公爵的能量。
少女闻言沉默，久久不语。
这个目前在新大陆贸易公司最有话语权的男人其手中掌握的人脉之广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少年来到地下室的一处实验室，那里存放着马库斯多年来的研究资料。
《魔女之歌》中的马库斯其实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就被斯宾塞公爵派人灭口了。
后面出现的水蛭贤者马库斯真身是老头子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一群水蛭身上。那些水蛭凭借拟态能力变成了他的样貌。
马库斯的研究成果被斯宾塞窃取，后来才酿成了一场席卷世界的灾难。
如今，少年将那些珍贵的资料都付之一炬。
看他们还怎么继续那些邪恶的研究。
熊熊烈火很快从地下室蔓延到了地上。
古老的宅子在烈火中劈啪作响。
少年从城中高处望着贫民窟中火光冲天的地方。
他心中在想，如果末日的丧钟没有敲响，那么斯宾塞家族要怎么浑水摸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