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调酱料吧。
我看着操作台上那些瓶瓶罐罐，不禁摇头。
这位宋学长果然是第一次创业啊……这些酱料牌子都挺好，但多数都是些成品酱或者偏西式的调味，价格不菲，用来做他原本计划的半成品炸鸡还行，但要处理这些原味鸡胸肉……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也有些浪费。
好在家里经常做饭，一些基础的调味组合我还记得。我挽起袖子，开始翻找可用的基础调料。
“盐、黑胡椒、蒜粉……嗯，有辣椒粉，还有这个烟熏甜椒粉，嗯，蜂蜜？太好了！”
我动作麻利地拿出几个不锈钢小碗，开始凭感觉调配。
比例在脑子里飞快闪过，这是小时候看长辈腌肉时记住的模糊印象，后来自己做饭又调整过。
第一碗。经典的盐、黑胡椒、蒜粉打底，加一点辣椒粉提味，再倒入足量的牛奶浸泡。牛奶能让鸡肉更嫩滑，也能帮助后续裹粉更均匀。
第二碗。烟熏甜椒粉混合红糖、蒜粉、洋葱粉，再加一点酱油和米醋，调成一种略带烟熏甜辣的风味。
第三碗。纯粹的蜂蜜、柠檬汁、一点点黄芥末籽酱，再来点蒜末，搅匀。这是给喜欢甜口的人准备的蜂蜜芥末酱。
第四碗，我试着大胆一点，用韩式辣酱混合番茄酱、一点点苹果醋和蒜泥，调成浓稠的韩式甜辣酱。
第五碗。简单粗暴的蒜香黄油酱，把黄油融化，加入了大量压碎的蒜末和欧芹碎。
调酱料的过程意外地让我心静了下来。
指尖沾染上各种香料的气息，鼻尖嗅着混合的酸甜咸辣，大脑暂时从那些烦心事里抽离，专注于眼前颜色的融合和质地变化。我一边调一边心里嘀咕：宋学长这创业成本控制，看来是门学问啊。这些瓶瓶罐罐的高级货，用在基础腌料上真是有点奢侈了。
嗯，酱料搞定，该处理主角了。
我拿起一块沉甸甸的，有些冰凉的鸡胸肉。
肉质还算新鲜。用厨房纸吸干表面多余水分，然后用刀背在肉块上均匀地敲打。这一步很重要，打断肌肉纤维，让鸡肉更容易入味，炸出来也不会柴。咚咚咚的声音在狭小的后厨有节奏地响起，像是某种宣泄。
把处理好的鸡块分别放入不同的腌料碗里，确保每一块都被浓郁的酱汁包裹。戴上一次性手套，用力揉捏按摩，让味道渗透进去。腌制的间隙，我开始准备裹粉。
面粉、玉米淀粉按比例混合，再加盐、黑胡椒、蒜粉、辣椒粉调匀。
想要更酥脆一点，那就加点泡打粉。
而另一个碗打入几个鸡蛋，搅匀备用。
开火，倒油。
宽油入锅，开中火加热。看着油面从平静到泛起细密的波纹，再到投入一小块面包糠能迅速浮起并冒出密集的小气泡，油温差不多了。
从腌料碗里捞出一块裹满酱汁的鸡块，先在干粉碗里滚一圈，压实，抖掉多余的粉。然后浸入蛋液，确保完全湿润。最后再回到干粉碗里，均匀地裹上第二层粉，用手轻轻拍打，形成鳞片状。重复动作，几块鸡排准备就绪。
滋啦！
裹好粉的鸡块顺着锅边滑入热油中。
瞬间，美妙的油炸交响乐响起，金黄色的油泡欢快地簇拥着鸡块，发出密集而诱人的“滋滋”声。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炸物的焦香，如同有形的烟雾，霸道地弥漫开来，迅速填满了整个后厨，甚至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我专注地盯着油锅，用夹子小心地翻动着鸡块。
看着它们从生肉的苍白，渐渐染上诱人的金黄色泽，体积也微微膨胀。炸制的火候和时间是关键。太大火外面焦了里面生，太小火吸油太多会腻。要耐心，等它们漂浮起来，颜色变成漂亮的金棕色，外壳看起来硬挺酥脆。
起锅沥油。
用夹子把炸得金黄酥脆、冒着热气、滋滋作响的鸡块夹出来，放在铺了吸油纸的架子上稍微沥一下多余的油分。那诱人的色泽和扑鼻的香气，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最后一步，根据不同口味刷酱或者是蘸酱。韩式甜辣酱的刷上去，红亮诱人，而蜂蜜芥末酱的淋上去，黄澄澄带着颗粒感，原味的直接撒上椒盐或者蘸着调配好的蒜香黄油酱……
当我把几大盘不同口味、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炸鸡端出去时，整个清吧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叹。
“哇！！！”
“好香啊！！！”
“天呐！这颜色！看起来就好好吃！”
“什么味道这么香？我口水都出来了！”
香味像拥有魔力，瞬间俘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原本在低声交谈的人都停下了话语，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手中的盘子上。
尤其是女孩子们，眼睛都直了。
洛浅浅平时最讲究养生，总说“吃一口油炸食品都是对身体的犯罪”，此刻却完全忘记了矜持，第一个冲上来，拿起一块韩式甜辣酱的炸鸡，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
“咔嚓！”
酥脆的外壳应声而裂，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
“唔～” 洛浅浅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赞叹，“天……天呐！太好吃了～外皮超级酥脆！里面……里面好嫩好多汁～酱汁也绝了！又甜又辣！呜呜呜……”
她完全不顾形象，又狠狠咬了一大口，吃得一脸幸福，转眼间一整块就下了肚，还意犹未尽地去拿第二块。什么“身体犯罪”？此刻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端木璇也像只闻到鱼腥味的小猫，蹦跳着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盘炸鸡，小手已经蠢蠢欲动。
“我的我的，快给我尝尝！”
她兴奋地叫着，伸手就要去抓。
“秋豆麻袋，慢着！” 我眼疾手快，用夹子轻轻挡住了她的小爪子，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端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前几天还在朋友圈里哀嚎，说要管住嘴迈开腿，减掉身上的膘？这炸鸡，可是热量炸弹哦～你确定要碰嘛？吃了第一口，我保证你停不下来，到时候……”
我故意拉长了调子，看着她瞬间垮下来的小脸。
“梁安！” 端木璇鼓起腮帮子，像只充气的河豚，不满地跺脚，“就吃一块，一小块嘛！能胖到哪里去，你太小气了！”
她说完，气呼呼地瞪着我。
我把一小碗提前拌好的蔬菜沙拉推到她面前，里面是生菜、紫甘蓝、小番茄，淋了点油醋汁。
“喏，这才是你的。又健康还低卡，有助于消化哦。”
我一本正经地说。
“梁安！你欺负人！” 端木璇真有点急了，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小脸涨得通红，她气鼓鼓地绕到我身边，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诶，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信以为真，疑惑地转过身。刚低下头，就感觉胳膊上一阵轻微的刺痛和温热的湿意。
“嗷！”
我夸张地叫出声。
这倒霉孩子，居然隔着卫衣咬了我一口，虽然没怎么用力，但猝不及防还是吓了一跳。
“哈哈哈！” 端木璇偷袭得逞，得意地松开嘴，叉着腰大笑，“让你不给我吃！略略略～”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哭笑不得。
放下夹子，揉了揉被她“咬”过的地方，无奈地摇头：“怎么可能真的不让你吃？逗你玩的。” 我转身从操作台下面端出一小盘炸鸡，递到她面前，“喏，这才是你的。特制版。”
盘子里是几块个头适中的炸鸡块，颜色金黄，但明显能看到外皮比其他的更薄更干爽一些，没有淋厚重的酱汁，旁边还配了几片清爽的柠檬。
“我用的是鸡小胸，去掉了多余的脂肪和鸡皮。裹粉也减量了，用了空气炸锅复炸，逼出了更多油，酱汁是单独蘸的，低脂的酸奶酱，热量尽可能控制了。” 我解释说，“尝尝吧，味道应该也不差。”
端木璇看着眼前这盘明显为她“特供”的炸鸡，刚才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感动。
“哇～真的吗？梁安你最好啦～”
她开心地欢呼一声，立刻拿起一块，蘸了点酸奶酱，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咔嚓，酥脆感依然在，但确实清爽不少。鸡肉依旧鲜嫩多汁，带着淡淡的香料味，配上微酸的酸奶酱，清爽不腻。
“嗯嗯嗯！好吃！！”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随即又笑嘻嘻地凑过来，故作贴心似的用没拿鸡块的手给我捶肩膀，“嘿嘿，我就知道梁安最好了～刚才咬你一口，给你捶捶，这就算扯平了哈～”
看着她吃得开心、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心里那点阴霾似乎也被这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驱散了不少。
时间在美食和欢声笑语中流逝。
大家吃得心满意足，桌上的空盘越来越多。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知不觉已滑向深夜。
“梁安，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真的没事吗？” 端木璇舔了舔手指上的酸奶酱，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和浅浅她们在这附近定了酒店，准备凑合一晚。你要不…也找个地方住下？这么晚回去，你爸妈还有你妹妹该担心了。”
我正端起一杯宋学长特调的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轻轻碰撞。听到“妹妹”两个字，就像被一根无形的刺扎了一下，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住。梁诺那通红的眼眶和那句“没骨气”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一股烦躁和逃避的情绪涌了上来。
“没事。” 我故作轻松地抿了一口杯中烈酒，辛辣的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带来短暂的麻痹感，“我还想再待会儿，这里挺好的。”
“切，别装了！” 端木璇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点看穿我的了然，“深沉男孩可不适合梁大律师，赶紧回家吧，你妹妹不是马上要去香港考试了吗？你这么晚回去，她肯定会担心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别让她分心啊！”
她语气带着点小大人似的操心。
“担心？”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嗤笑一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梁诺现在恐怕只有对我的愤怒和失望吧？担心？她大概率巴不得我别回去碍她的眼。
心头那股憋闷借着酒意上涌，我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下的小半杯威士忌一口闷了下去！
“咳咳咳！”
辛辣的液体像一团火球滚过喉咙，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靠，这酒真的烈。
我放下空杯，用手背擦了擦呛出的生理性泪水，声音带着点被酒气熏染的沙哑和刻意的不耐烦：“今天…就别提我妹妹了。”
端木璇看着我反常的反应，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大眼睛，此刻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仔细扫视着，带着一丝狐疑和探究。
“梁安……” 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该不会跟你妹妹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