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什么魔女的本能会指引你，根本就是老兵就是骗菜鸟上战场的欺诈手段嘛。
感觉就像是前世第一次开手动挡车上路，永远搞不明白离合和油门的关系，你刚想踩油门结果发现车熄火了，又或者前方是死路你却一头撞了上去....反正就是在熄火和突然冲刺之间反复横跳。
在米歇尔姐姐手里明明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扫帚，但是在我手里却化作了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
我努力回想起米歇尔姐姐飞行时的姿态，将自己的魔力注入扫帚之中。
然而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大概是没有控制好量的缘故，魔力刚一灌入，扫帚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加速。
然后…它就头朝下地，一往无前地俯冲，直直栽了下去，活像个为了君王发起英勇冲锋的战士，目标就是眼下这片废弃的老城区。
整个人如同断翼的鸟儿那般坠落下去。
“呀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今夜不知道第几次撕裂夜空的少女尖叫，一人一帚最终重重地砸进了城郊一片茂密的树林里。
万幸的是，最后关头我下意识地用风之魔法缓冲了一下，这一次我成功地没有失控，只是相当微弱地产生了一个反冲的风场，再加上很幸运地掉落在了灌木丛上，所以除了身上朴素的修女服被树枝划破了几个口子，还沾满泥土和草屑之外，倒是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从灌木丛里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污秽，看着那把安详地躺在一旁，已经化作两截的作案工具。
认命地叹了口气，这下认清了自己根本没有飞行天赋的事实。
......
这里似乎是城镇的边缘地带，连一盏像样的路灯都没有，只有那轮熟悉的月亮不情不愿地分出一点光来，帮我把将前方的道路照得影影绰绰。
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上，无意识地垂头，观察自己的小皮鞋，一次次地，被鞋子包裹的白皙小脚迈开步伐，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巧的回响，光洁的小腿因为修道服下摆的拉动，时不时暴露在夜风里，有点发凉。
因为过膝袜也洗了，所以现在是光脚...今天还走了好多路，虽然魔女不太容易弄脏自己，但也会被别的东西弄脏，所以快回修道院洗个澡吧。
只能用这样无聊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夜风还是那个最顽劣的孩童，不仅恶意地撕扯着我的帽檐与裙摆，还吹过废弃建筑，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真是讨厌呢。
快走吧……
抱紧了双臂，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顾不得什么爱惜身体的事情了，而且明明自己已经是能轻易杀人的魔女，可是在这种环境下，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属于普通人的恐惧还是轻易地占据了上风。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还在抗拒着被人认为是怪物的原因吧...
我不想再随随便便地杀人了。
——那个叫赫卡蒂的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呢？
——修道院里的大家现在应该都睡了吧……克罗艾会不会感冒了，她老是踢被子，容易着凉。
——明天要来的那个教会的美少女，到底长什么样呢……
我胡思乱想着，试图用这些不成调的念头来驱散心中的恐惧，但蜷缩的姿态还是出卖了我的慌张。
可正当我为即将走出这个小巷而松口气时，前方不远处的路口阴影里，传来了两个男人粗犷的说话声。
“这一趟啥都没捞着，不仅遇到了那个银头发的小魔女表砸，老三也被她弄死了，真他娘的晦气！”
“唉，希望老三能被主保佑，下辈子当个有钱的贵族吧，不过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钱都花光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怕什么！往回走呗，一路上总有机会的，就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肯定能碰到一两个肥羊的……”
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男人嗓音，可是那恶心得如同它主人长相一般的语气，在我听来是那么地耳熟。
心脏差点从胸口跳了出来。
是他们！
第一次走出森林遇到的三人里面，跑掉的那两人。
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他们？
听对话似乎是从遇到我之后就一路往回跑，但是好巧不巧路过了这片区域。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不是因为什么自我厌恶和杀人的罪恶感，那种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早丢了。
只是想要本能地想要躲开他们，好像这样，就可以和那些讨厌的回忆分割开来。
可是，命运之神好像总是不太待见我的样子。
“喂！站住！”
还没走出多远，一个声音已经叫住了我，但是我并不打算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反方向走去。
只可惜，还没走到那边，另一个人就已经抄近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那只熟悉的浑浊眼瞳里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尽管我这身修女服都几乎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了，可那道毫不掩饰的视线还是在我的身上好像能开个洞似的。
看得出来他这几天过得不怎么好，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哟，老大，快看！这不就来了一只迷路的小羔羊吗？”另一个男人也狞笑着围了上来，“看这身打扮……是个修女？啧啧，真稀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这么水灵的妞儿。”
他们一前一后地堵住了我的去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而看着我考究的打扮，那份不怀好意的笑容和黏腻贪婪的目光，则更像是瞄准猎物的秃鹫。
糟糕了...该怎么办……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疯狂地思考着对策，可是他们已经逐渐逼近过来了。
大声呼救吗？也许能引来卫兵，但是…一个修女三更半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到时候但凡盘问起来，我的身份肯定会受到怀疑。
那只能…动手？
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这双温软的小手早已夺走了五条生命，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魔力虽然虚弱，但并未完全消失，而且伴随着这两天的休息，那股无与伦比的力量隐隐地正在回复。
——巨龙依旧沉睡，但随时可以醒来。
可是……
然后呢？
他们一定会认出我，认出我就是那个在森林里杀掉他们伙伴的魔女，一旦我在这里使用了魔法，就等于向整个世界宣告了我的存在。
杀掉他们，会被人发现，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将我的身份传播出去。
这样一来，米歇尔姐姐为我做的一切，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可以暂时喘息的容身之所，还有我安稳的日常……所有的一切都会转瞬即逝，化为泡影。
不要…我不想再回到那种东躲西藏，被人疯狂追杀的日子了！
伴随着心中挥之不去的惊惧，我在挣扎之中不断地后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两人缩小包围圈。
“小妹妹，别怕嘛，”独眼壮汉一步步地逼近，他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贪婪地搓着手，“我们兄弟俩只是想跟你‘借’点钱花花，你要是乖乖配合，我们保证不伤害你……”
话音未落，另一个男人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彻底封死了我的退路。
“小姑娘，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实在没有的话...嘿嘿，要不就把你这身衣服给脱下来吧？”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度缠绕上我的四肢，身体像是一下坠入了冰窖。
不要....
“等等……”那个独眼壮汉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眯起那只独眼，凑近了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困惑的神色在那张作呕的脸上浮现，“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
糟了.....难道说要被认出来了吗？
我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潮湿石板路上。
孑然无助，绝望冰冷，身体已经蜷缩成一团。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流泪了。
也许是因为魔女的泪水早已经流干了。
也许....是因为是那份被压抑太久的愤怒，已经潜意识地在我的指尖凝聚出烈焰。
就在我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一切都付之如炬的那个瞬间——
“放开她。”
那个冰冷得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转过头。
那幽暗深邃的视线也盯了过来。
四目相对。
紫色与琥珀色的两双眼睛中，茫然和冷漠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