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但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有在意他们的冷嘲热讽，结城弦朝老板又要了一份餐具，示意晴空桃和他一起动手，分享那一碗加料满满的拉面。

“都说了我不饿。”还在嘴硬的晴空桃显得有些没底气。

“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晴空桃同学，如果讨厌的人攻击你，那是因为你做对了。”

“因此最有力的反击就是，他们说的是什么，你就做什么。”递给晴空桃一副竹筷，结城弦耷拉着脸摸了摸肚子：“就当是帮我分担一些吧，胃口忽然变差了。”

“两位的豪华拉面，慢用！”似乎对周遭的火药味毫无察觉，面摊老板继续干净利落地完成着他的工作。

四个人，三碗面，两张桌子，诡异的沉默。

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声，和被面汤烫到的呛咳。

生活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口角都会演变为冲突，更别说会牵扯到暴力，往往只有拥有底气的人才会选择将矛盾激化，硬刚到底。

不过结城弦依旧有些好奇，一向底气十足的毒舌少女为什么在他们面前会有些不像自己。

怀揣着这个疑问，吃饱继续上路的结城弦还是没有忍住问身前心事重重的少女：

“所以，你和他们有什么故事吗？感觉你对他们的容忍程度高得出奇。”

“如果是第一天的我这么对你的话......”

“那我一定会狠狠地骂你，不把你骂哭我是不会罢休的。”

回答完毕的晴空桃停顿了一下，她微微抬头看向夜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最开始，我们是一起搬到这里的廉租公寓来的，和我一样，他们的家里也出了些变故，我们...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吧。”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打工，虽然很累但终归还是能够坚持下来。”

“直到后来他们在这附近认识了一些‘朋友’，给他们介绍了一些来钱快的路子。”

“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就想拉我入伙，但是我没有同意......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我的劝告没什么作用，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疏远了，从朋友变成点头之交再到冷冰冰的路人。”

“最后，他们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我们的关系也恶化到刚才那样。”

结城弦明白了，这是个本该相约好一起堕落，却有人坚守住了自我的故事。

习惯了向下滑坡，在看到有人能坚持向上时，那份光芒就会变得刺眼。

陷在阴沟里的人就会像水鬼一样本能地伸出手把她也往下拽。

如果拽不动的话，曾经的伙伴就变成了讨厌的敌人，真是再合理不过的现象。

“如果哪一天我也堕落了，希望你不要诋毁我，晴空桃同学。”

“不会的。”

背着手的少女不再看向星空，而是转过头来：“如果你敢背叛我的话，拼尽一切，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见到太阳。”

看着晴空桃用最甜美的笑容说着最凶残的话，结城弦莫名有些脊背发凉：“开玩笑，开玩笑，不要当真。”

他连忙走上来搭住晴空桃的肩膀，努力把她转化为正常的模样。

两人继续钻进七扭八歪的小巷，直到晴空桃终于在一座破旧的公寓楼面前驻足。

观望了一下已经锈得不成样子的金属质台阶，结城弦真怕踩上去以后会立刻塌掉。

“这里的房租是多少钱？”

“月租15000円。”

“确实是和它相匹配的价格。”

扶手上积攒着厚厚的浮灰，楼梯上只有前人落脚过的地方有一条明显的痕迹。

二人轻轻落脚，小心翼翼地登上楼梯，生怕自己动作大一些把这比老年人骨头还脆的楼梯弄塌。

“晴空桃同学，我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你打了那么多份工，钱到底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临期便当、廉价租房，日用开销能省就省，但钱又不可能凭空消失，你的钱呢？”

“......”

“最开始的那天，在我刚刚搬出家来到这里的时候。”

“我买了一只粉色的猪猪存钱罐。”

晴空桃伸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圆滚滚的模样。

“虽然可能很小，但是非常可爱！”

聊起喜欢的东西，晴空桃的脸上浮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在心底对自己说，等什么时候攒的钱能撑爆这个存钱罐，失踪的爸爸妈妈就一定能回来。”

“除了一项固定开支和日用开销外，我把所有的钱都存在了那里面。”

“但是后来......”

“它丢了。”

笑容散去转变为淡淡的遗憾，但结城弦却读出了更浓厚的悲伤，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焦急的少女无声落泪的画面。

“就在你盯上我的前一天。”

“所以你才会......”

竖起一根手指放在结城弦的嘴唇上，晴空桃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曾经我以为那是挨千刀的命运想把我压垮的最后一块巨石，但后来才发现，原来它终于给我准备好了另一份礼物。”

晴空桃的眼睛里倒映着星光，结城弦忽然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至于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毕竟连我们究竟能逃到什么时候都不一定，明天就落网的话，有再多的积蓄也没什么作用的吧。”

将简陋的钥匙捅进生锈的锁眼，一阵难听的咯吱声响起，结城弦随着晴空桃走进她的“蜗居”。

细长的走廊就是微型的厨房，狭小的卫生间分布在走廊右侧，尽头最大的区域既是客厅也是卧室。

虽然房间很小，但是整洁干净，物品摆放的也十分整齐，只是因为这几天没人居住落上了一层薄灰。

“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只有一点点咖啡厅老板给我的茶叶，要喝吗？”

没等结城弦回答，晴空桃就取出了热水壶开始打水，但还没没等水完全烧开，只是刚刚发出嗡嗡的声响时她就连忙关掉了水壶的开关。

“抱歉，习惯了，这里的电费有点贵......”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要重新打开热水开关。

“不用了，温水也可以。”

结城弦摆了摆手并没有在意。

“晴空桃同学。”

“嗯？”

“如果拿你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去交换那只失窃的存钱罐的话，你会愿意吗？”

少女没有答话，只是继续冲泡着杯中的茶叶，她抬起头看见结城弦满脸正经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些沉默根本不是犹豫，而是压根没有进行思考或者回答的必要。

少女显然觉得自己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结城弦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他决意，自己必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