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

古米廖夫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白二人投来的别样目光一样,继续开口说道:

“就像好莱坞电影里面的一样,这种神奇生物的身份不能外泄,不然会有疯狂科学家过来把他们抓去做实验对吧?”

“你放心,我古米廖夫混迹塞罗尼亚地下世界这么久,靠的就是一张嘴巴严得和铁桶一样的技能。”

“不过......”

“不过什么?”图尔反问道。

他显然不乐意再让小白等人的视线聚集在三人这里,于是他拍了拍古米廖夫的肩膀。

“不过你前脚保证后脚泄密对吧?”

“胡说八道!”古米廖夫说。

“我古米廖夫别的不说,在塞维亚城里,也是响当当的黑面人物。”

“马龙·白兰度的教父看过吧,我这也就是读书读少了,不然那些个意大利黑帮抢着要我去当家族军师!”

“家族军师~~~”

图尔故意把古米廖夫后面所说的那四个字拉得很长,像是一辆踩住刹车却依旧道路上滑动的小汽车一样。

“那么家族军师先生,你是怎么沦落到去战场上扒人衣服的地步呢?”他问。

“唉......”

古米廖夫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露出一道局促的笑容来。

“这不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嘛。”

“我和你讲......”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远远地在荒野上响起。

“有人来了。”

杨绥德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众人都将注意力朝着引擎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在约莫一公里外,有一辆黄褐色的卡车正在朝着他们所待的位置前进。

众人都没有开枪。

这一方面是因为那一辆卡车看起来不像是运送士兵的军车,只像是一辆会用来在搬家时帮人搬运家具的货车。而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几人都不想浪费弹药,离得远了,对方挨枪后还能够疾驰离开,而要是近距离来上几发,纵使是神仙也难救。

黄褐色的卡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众人身前。

车门打开,一双黑白相间的女式运动鞋先露出来,接着那鞋子的主人从副驾驶位上跳至地面,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众人的位置看来。

是米小脂。

最先从隐蔽处探出脑袋的,是初中生身高的小白。

他一下子便窜了出去,将浑身动弹不得的安大略一脸茫然的留在原地。

见到此情此景这位塞罗尼亚的孤星有些哭笑不得,他昨日被人拷打了一整天,眼下浑身筋骨都散架了一样,这家伙就这样把自己抛弃在这里了?

而瞧着这一幕的图尔与古米廖夫则相视一笑。

他们走上前去将对方扶起,旋即朝着卡车的位置一步步走去。

米小脂对他们投以微笑。

而最后离开隐蔽点的,则是杨绥德。

小脂瞧得清楚,老杨与先前分别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灰尘,一样的乱糟头发。

唯一有不同的地方,便是对方用绷带把左耳给裹得严严实实,但尽管如此,还是可以看见有一点血渍留在上面。

“老杨。”她开口向对方问好。

“你好。”

对方停住脚步,也向她问好,但随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

众人都把视线看向他们二人。

卡车的引擎嘟嘟地响着,在春日的天空里有几只说不出名字的小鸟正迎着暖阳飞翔。

“那个...那个,最近还好吧?”她问。

但话刚刚离嘴,小脂便感觉到尴尬。

我这是在说些什么东西?这可能还不如小学生早上对妈妈的起床问候!

“还不错...嗯...你呢?”

“也还可以吧,对了,你们是...车厢落座。”

感觉局促不安的小脂赶忙结束对话,她拍了拍身旁小白的脑袋,要对方领着大家一起后车厢里落座。

两人重逢的第一次对话就这样草草地结束。

米小脂随后抓住车门的握把,重新坐在副驾驶位上。

透过卡车的后视镜,她可以看见杨绥德跟着众人一齐走到卡车后头去。

“坐好了吗?”司机向众人发问。

“坐好了!”从后面传来男人的回话。

卡车旋即发动,再一次疾驰在这荒原之上。

其实说是荒原但大地上还是有些草木。

这里已经是塞罗尼亚北部,平整的土地一大块一大块地铺开,地表上虽没有成群的森林,但是一团又一团的林木却又相互汇聚在一起,形成团团花簇的样子。

倘若是再过些日子,等到地表的花卉都开放起来,成群的紫色薰衣草会成片成片的把这些林木相互连接起来。

在塞罗尼亚内战前,这里几乎吸引了整个欧罗巴的游客。

但小脂此刻却无心观赏。

她在想一个人,一个男人——老杨。

自己该怎么样和对方相处呢?

而他又是怎么样看自己的呢?

这两个疑问在她的内心往来盘旋,久久不散。

刚才的接触,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对方与自己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发觉,倘若就这样持续下去,二人终将会在一处交叉路口告别,接着再也不见。

也许现在我就站在这个交叉路口前,她心想。

先前在心灵世界里面黑影的那一句话在此刻响起。

‘你是丝忒,离你的那位朋友远一点。’

是了,

我是丝忒。

她想。

兴许是被塞罗尼亚的暖阳照得有些慵懒,司机随手将一份卡碟放进汽车的插槽里面。

随着速度的加快,音乐的声音缓缓在车内响起。

那是一首米小脂曾经听过的歌曲,而所听这首音乐的地点正是在南边的塞罗尼亚国家森林里面。

塔可夫斯基曾在她耳边唱过。

吉他的声音在车载音响里响起,熟悉的旋律再一次萦绕于耳边。

只不过,

物是人非。

“快集齐天空所有散落的色彩......”

“我们需要的只是接触,不需要再多......”

塔可夫斯基啊......

米小脂开始回想对方的容貌,索性她还算记得,那是一个一眼瞧过去就知道对方正派的人物。

但,声音呢?

记不清了......

“快忘记昨天,快看看我们的明天......”

“你会看见动力,你会看到希望......”

在回想了好一段时间后,米小脂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全无对方声音的记忆。

似乎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一张面孔,并非属于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幅画,一副画得比较真实的画罢了。

“看看自己,想想自己......”

“让你的头脑成为你自己的顾虑......”

“不要受人摆布,要自己找到答案......”

歌声来到了第二段,但小脂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塔可夫斯基的声音。

记忆里对方所说的所有,都是自己的那一道嗓音在复述,而对方的那一道声音呢?

消失了,

仿佛对方从未开口说过话一样。

“摇滚起来了,整个塞罗尼亚......”

“你身边的一切都时起时伏......”

音乐的声音提高,旋律与节奏都被推上顶峰。

是了,

她忘记了。

小脂又试着去回想曾经一起来到塞罗尼亚的朋友们的声音,但他们显然受损的更加严重。

不仅仅是声音,连样貌也变得朦朦胧胧,像是被隔了一层雾气一样。

这些记忆里的面孔一个个站立,朝着她告别,接着一个想法猛地在小脂的心底炸开。

如果自己眼下身边的人死了,那么自己也会这样忘记他们。

“摇滚起来了,整个塞罗尼亚......”

“你身边的一切都时起时伏......”

小脂合着歌声轻轻地唱了起来,她看着窗外的云彩,刚才盘旋心头的疑问已然消失不见。

她要让杨绥德离开塞罗尼亚,哪怕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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