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少女如今早已经亭亭玉立，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纪，她依旧还是一身朴素无华的白裙，但再怎么朴素的衣裳也难以掩盖她那天仙般绝美的容颜，雨珠不断敲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只被雨淋湿了的白天鹅。
两人就这么对视在了一起，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哟，这是小女友找上门来了？”狐仙大人趴到雨淮肩膀上，饶有兴致的说道。
雨淮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裴悠悠还站在原地淋雨，他连忙拿起伞跑到她面前替她挡雨。
裴悠悠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锋锐的眼神刺的他生疼。
“小悠………对不起。”雨淮藏在心里的万千言语，最终还是还是化作了一句抱歉，哪怕到了此刻，他依旧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裴悠悠。
“为什么？”裴悠悠缓缓开口道，她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联系我，为什么明明都已经回来了……还是不来见我？”
这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眼角不断落下泪花，像是在向雨淮宣泄着她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孤单，还有气愤。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裴悠悠大声说道，眼泪掉的更凶了。
雨淮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迹，“好啦，不哭了，怎么都已经是大人了还这么爱哭。”
“是刚刚雨淋的，我才没哭！”
“眼睛都肿了还说没哭呢。”雨淮揉了揉她的头，“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而已，因为我的人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才没有呢。”
“什么？”
“我说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裴悠悠用力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
屋内，雨淮拿着毛巾替裴悠悠擦拭着湿润的长发，此刻的裴悠悠变得无比乖巧，安安静静的坐在他的身前，仿佛真就如同一位可爱漂亮的听话妹妹一般。
裴悠悠看着趴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闭眼睡觉白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手在它头上轻轻摸了摸。
“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雨淮眼神微微闪动，“嗯。”
“为什么会养一只狐狸？”
“我也不知道。”雨淮看了看睡的正香的狐仙大人，“可能它比较乖吧。”
“哦…”
裴悠悠双手撑着脑袋，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白狐，它的毛发真的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很是漂亮，怪不得他会喜欢。
“雨淮。”裴悠悠小声喊道。
“怎么了？”
“我想听你讲一讲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好讲的。”雨淮拿起放在一旁的吹风机开始替她吹起头发，“坐火车随便去了一座城市，在那勉强找了份零工开始自立根生，虽然很苦很累，不过倒也还算自由。”
“你呢？按道理来说，你这会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吧？”
“我吗……”
“嗯，我们小悠这么好看，学校肯定一堆男生追你吧。”
“才没有呢，你知道我对其他男生一点兴趣都没。”裴悠悠伸手捋了捋耳边的散发，眼神略微有些躲闪，“其实你走后没多久，我就已经休学了。”
“休学？
“嗯。”
“为什么休学，学校有人欺负你？”
“不是啦，因为你走了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总会想着你到底去了哪，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让你讨厌了，总是心神不宁的，爸妈看出来我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干脆让我休学在家好好休息了。”
雨淮顿了顿，随后用力揉了揉她的头，“笨，我有什么好让你担心的。”
“还不是你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就走！”裴悠悠小嘴鼓起，像只胀气的小河豚。
“好好好，怪我。”
雨淮将手中的吹风机放下，习惯性的准备再替裴悠悠梳理一下头发，可肚子这时却十分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一声，恰好落在了裴悠悠耳中。
气氛安静了一下。
“你……肚子饿了？”
“好像是有点。”
裴悠悠眼神怪异的看了雨淮一眼，“你不会这几天都没吃饭吧？”
“才没有，我每天都有按时吃两包泡面！”雨淮满脸骄傲的说道。
“你是想死啊！”裴悠悠一把抓住他的手，“跟我走吧。”
“去哪？”
“还能去哪，肯定是回家啊。”裴悠悠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回我们的家。”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天色早已渐渐暗了下来。
“你等我一会，我去拿把伞。”雨淮对着门口的裴悠悠说道。
“好。”
趴在桌上的白狐这时睁开了眼睛，它慢悠悠的瞥了一眼两人，随后纵身一个轻跃娴熟无比的跳至雨淮的肩上。
见雨淮一边轻哼着歌，一边找着伞，它的狐眸微微眯起，“你好像很开心？”
“我不能开心？”
“没有，只是一个异性的出现就能让你摆脱那副整天死气沉沉的样子，人类还真是有趣。”
“这叫爱。”
“爱吗？”白狐有些无聊的用爪子扒拉着雨淮的头发，“那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孩已经活不久了呢？”
砰，柜台啪嗒一声砸落，东西散落一地。
门口的裴悠悠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入目便是满屋狼藉，“没事吧雨淮？”
“没事，不小心把柜台弄翻了。”雨淮蹲下身子将东西一个一个收拾好后，对着她柔和一笑，“我们走吧。”
……
雨珠不停敲打在伞上，两人在雨中并肩而行，两把灰色的伞在空中相互依偎着。
白狐这家伙也跟了过来，一动不动的趴在雨淮肩上闭目休憩着。
雨珠啪嗒啪嗒不停作响，雨淮的心情也如这场雨般起伏不定，方才白狐的话此刻还在他脑海中盘旋。
“她应该是得了某种绝症，我能感觉的到她此时的生命气息正不断变弱，她自己应该是知道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
小悠她……真的会死？
这个念头刚在雨淮脑海中冒出，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发抖起来，甚至连视线都变得恍惚起来，险些没有站稳。
“雨淮？”裴悠悠看向一旁脸色有些不对劲的雨淮，眼中有些担心。
“我没事……刚刚脚滑了一下。”
“真是，还是跟以前一样笨手笨脚的，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改。”
雨淮低头默不作声，换作之前的话他或许还会和裴悠悠调侃几句，但如今他早已没有心思想那些。
两人的家离的并不远，没过一会便到了裴悠悠家大门口。
看着面前熟悉无比的别墅，雨淮心里一阵怅然，这里是继承他整个童年的地方，昔日的记忆仿佛在眼前再次浮现。
“妈，你们快看谁回来了。”
裴悠悠一路小跑进家，裴母闻声一同朝着门口看去，雨淮站在一旁低头挠着脑袋不敢看她。
“阿姨……”
“小淮……？”裴母一把将手中的报纸放下走到雨淮面前，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少年，内心五味杂陈，“你不是去亲戚家了吗，怎么回来了？”
雨淮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能沉默不语。
裴母见状心照不宣的不再多问，而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管怎样，回来也好。”
雨淮时隔两年再次回来也算得上一件喜事，裴母亲自给两人做了晚饭，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肴，雨淮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裴悠悠的母亲叫做陈倩，并不是本地人，听说是当年和雨淮妈妈一块远嫁到这来的，两人关系很好，所以她对雨淮很是关照，一直都把他当做亲儿子对待。
这顿饭雨淮吃的很安静，也很满足，裴悠悠只吃了两口便一个人回了房间，说是累了，客厅只剩下雨淮和陈倩两个人。
陈倩端起茶杯的手忽然悬在半空，疑惑的看向一旁有些欲言又止的雨淮，“小淮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是有一件事想问问陈姨……”
“你说说看。”
雨淮看了一眼裴悠悠紧闭的房门，犹豫许久后还是问道，“小悠她……是生病了吗？”
陈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片刻过后又重归平静，“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既然你都问我了，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事实确实如此，小悠她一年前在医院查出了绝症，医生说她最多剩下一年半的生命。”
“绝……症？”
刹那间，雨淮的整个世界仿佛又一次安静了下来，那股铺天盖地般的迷茫感仿佛要将他侵蚀殆尽，上一次这样还是从陈倩口中听到父母的死讯，这一次又换做了裴悠悠。
老天似乎刻意针对他一般，偏要将他的一切都夺走才满意。
许久过后，雨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上下充斥着深深的无力感，“没有办法医治了吗？”
“她爸这两年一直都在为了她的病四处奔波求医，一直都没有任何结果。”
“这样吗……”
陈倩眼中同样满是悲伤，她心里的难过一点不比雨淮少，却还是故作温柔的揉着他的脑袋。“好啦小淮，这是那孩子的命，我只希望余下的每一天她都能开开心心的度过。”
“这些你不要和小悠说，那孩子的性格你知道的，说不定会做一些傻事。”
“嗯……我明白的。”
……
雨声潺潺，雨淮独自坐在屋门前发呆。
他时常会想一个问题，短暂的重逢对人来说，究竟是奖励还是惩罚呢？
雨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如果告诉他结果让他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陪伴裴悠悠度过最后的时光。
但他还是不甘心，明明他都已经放下一切回来了，明明幸福就在咫尺，可如今的他已经不敢去握住裴悠悠的手，告诉她这一次自己永远不会再离开。
雨淮知道，永远这两个字对现在的裴悠悠来说或许太过沉重，将这件事对自己隐瞒或许也有她的原因，也许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也许是害怕自己无法接受，无论如何，既然裴悠悠没有主动告诉自己，那他便不问，哪怕就这样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好像很难过。”白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轻轻跳到雨淮的肩头。
雨淮依旧沉默，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目不转睛的看向白狐，祈求般说道，“你有办法救她吗？”
“有，不过代价你或许承受不起。”
“救她。”
白狐抬起脑袋看着他，像是在笑，“你都不问问代价是什么吗？”
“只要你救他，怎样我都愿意。”
“是吗。”白狐跳至雨淮面前，向他伸出了爪子，瞳孔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既然如此，我会替你救活那个女孩，作为代价，将你的灵魂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