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怎么又来了?”

江冬苦笑一声,似是有些无奈。

不怪他无奈,毕竟沈河心昨天傍晚才刚来过,还与自己探讨了许久的丹药器阵之理。

--当然主要是江冬陈述,沈河心倾听。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对这些世人眼中旁门左道之事产生了兴趣,但既然她要听,他自然只好认真讲。

但昨天看沈河心那副听的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几乎就差把“我要睡着了”五个大字写在脸上的样子,他本以为以后她都不会有兴趣再来了呢。

却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沈河心就又来了。

“怎么?不欢迎你大师姐我吗?”

沈河心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面色无奈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坐下饮茶。

见状,江冬却是瞳孔骤缩,连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开口制止。

“等等,大师姐!那个杯子我刚刚才......”

于是刚刚才咽下一口茶水的沈河心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

“用过。”

话音刚落,江冬便看见沈河心原本清冷的俏脸立刻变得一片通红,看上去分外动人。

感受着自己脸部的温度,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恐怕与她差不了多少。

“咚。”

只见沈河心手足无措地将茶杯重重放下,素来执剑如风,英姿飒爽的她,此刻却如被霜打的海棠般,低垂下了眉眼。

蒸腾的茶香裹着她发烫的耳尖,往日在云端踏剑的飒爽气魄,全化作了桌下绞着裙裾的无措。

这副场景,让江冬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不,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调。

江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许多无法言说的复杂感受如鲠在喉。

有震惊,意外,羞涩,还有一点点隐秘的......幸福?

不,不能这样。

他为自己产生的这点龌龊想法感到不安,然后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于是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空气仿佛凝固,两人心绪之纷杂只有自己知道。

良久,还是沈河心率先开口道:

“江师弟,我们还是来讨论讨论丹药器阵之道吧,我还想......学习学习。”

她的语气无比平静,好似自动忽略了刚刚发生的糗事。

于是江冬忍不住抬头看向沈河心。

却见沈河心的脸上依旧有未褪的红晕,此时的她微微垂眸斜视,并未看着他,由此可见她的内心可能并不像她的语气那般平静。

见状,江冬自然是十分识趣地不再去想方才发生的那个小小的意外。

“好的师姐,那我们就从昨天的‘丹火需随星斗移位而变,丹液当伴潮汐涨落而凝’继续开始讲?”

他一边拿起书卷,一边仔细地观察沈河心的神态。

果然,当那句听上去有些许玄奥,实际上也非常不简单的话落入沈河心耳中时,虽然她有在刻意控制自己的神情,却还是被他发现面部出现了一丝裂痕。

于是江冬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一声。

明明她听见这些丹言术语就会直犯困,一副看上去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冒的样子,却不知为何还要强打精神,执意要听自己论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心,海底针”吗?

他有点搞不懂,于是便干脆更加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毕生理解讲与她听,权当是温故知新,教学相长了。

“师姐你且听我细讲。所谓金石草木皆有灵,赤阳砂性烈如火,遇寒泉凝霜则柔;千龄雪参性阴似月,经真火淬炼方显纯阳。若不谙物性,强融水火......”

讲着讲着,江冬便完全沉浸在了丹道奥理中,他斜坐案前,苍白的指节虚笼着泛黄丹经,连珠的妙语裹着些许间断的轻咳声从他微颤的薄唇中溢出。

谈及丹道玄妙处,他那清癯苍白的面庞还会泛起微微的潮红,将那阴阳五行尽皆化作绕指柔。

可沈河心却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她只是仔细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情,他的眉眼,他薄唇的翕动与语气的变化。

良久,江冬讲解到一点关键处时,眼中焕发出熠熠神采,正要细细剖析,却被沈河心喊住。

“江冬。”

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似乎还带着某种莫名的意味。

于是江冬瞬间回过神来,从方才讲解丹经的状态中脱离,而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最爱的人此刻就在身前,他却如此沉醉于丹道,顿时感到有些懊悔。

不过她怎么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江师弟,二师弟之类的称呼?

江冬微微疑惑,此时的沈河心正紧紧地盯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他走来。

于是他眼睛微微瞪大,心跳有些加快。

“江冬,你真的喜欢炼丹吗?”

她那美丽的眼眸似乎蒙着一层薄雾,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让他一阵茫然。

“喜欢啊。”

不自觉地,他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

沈河心离得更近了,在略微朦胧的暮色中,她身形窈窕,身上的寒梅香气存在感极为强烈,令江冬心跳急剧加快,一时之间有些目眩神迷。

“喜欢吗?”

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走到了江冬面前,两人近得几乎要碰到一起。

江冬有些无法呼吸了,他的声音颤抖之意更重,却十分坚定。

“喜欢的。”

于是沈河心绽放出了一个足以让江冬铭记一生的,极为灿烂的笑容。

而后她轻轻颌首,默默地看着他,与他额头相抵。

比额头的触感更先传到江冬感官中的,是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与她身上扑鼻而来的香味。

在他几乎要迷失在无措的眩晕中前,沈河心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平静温柔。

“那就为了炼丹,好好地活下去,可以吗?”

在说“炼丹”两个字时,她的语气分明加重了些许。

“好啊。”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像一声叹息。

但只有江冬知道,这声音中到底蕴含了什么。

如果说幸福感可以冲昏一个人的头脑的话,那么江冬感觉现在的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幸福到几乎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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