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与肖丽萍从咖啡馆归来后,除了帮忙料理些家务、一同用过晚饭,余下时光便将自己锁进了房间。

>晚上七点,他将打磨完毕的一万字小说开篇仔细润色,整理成邮件文档,逐一投向了几个精心筛选过的热门小说网站邮箱。

阅点、西红柿、飞炉、八猫这些平台,是他耗费不少时间调研后锁定的目标。

在收集信息时,他也浏览过站内作品,即便是高居排行榜前列的小说,其质量在刘煜眼中,也不过堪堪达到他记忆里地球小说中下游的水准。

然而在这个文化土壤略显贫瘠的星球,它们却被万千读者奉若圭臬。

当然,刘煜并无十足把握。

他笔下这种风格鲜明、节奏爽利的新派网文,在这个星球尚属首创。

读者与编辑能否接受,犹未可知。

邮件发送完毕,刘煜才拿起手机。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终究没有按下。

给那位名义上的妻子白瑞雪打电话?

他担心打扰到她,更不擅长主动开启一场可能尴尬的对话。

社恐如他,能发信息解决的事,绝不轻易触碰语音通话的边界。

他点开微信,斟酌着词句,发送了一条消息:

「白小姐晚上好,希望此刻发消息没有打扰到你。关于今天领证的事,我们好像领错了对象?如果你需要解除关系,我可以随时陪你去一趟民政局。」

这问题下午便盘旋心头,只是事务繁杂,他也隐隐期待对方能先一步联系。

一个下午后,他选择了主动。

若她有意结束这场婚姻,他自当配合。

尽管内心希望借这段婚姻搬离,或许能缓和父亲刘大力与继母肖丽萍的关系,但他也做不出死赖着不放手的事。

消息发出,迟迟没有回音。

刘煜并未枯坐等待。

他随手点开电脑上的WPS文档。

稿件前途未卜,与其焦虑空等,不如码字。

万一过了,也算攒下点存稿。

演播厅内,聚光灯炙热。

白瑞雪正在录制一档热门综艺,手机交由助理花婉保管。

花婉早前便轻声提醒过她有新消息,但她并未立刻查看。

此刻一轮紧张的游戏环节结束,进入短暂补妆时间,她才从花婉手中接过手机。

微信未读列表里躺着十几条消息。

著名导演张艺的邀约、当红一线演员的问候、几位兄长堂兄的关切……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掠过这些或重要或寻常的信息。

短短几分钟的休息,不足以让她一一回复。

直到那个备注为“XH刘煜”的聊天框映入眼帘。

指尖微顿,她想起了这个被她临时拉去领证、身份存疑的男人。

不再犹豫,她点开对话框。

目光扫过那条信息,白瑞雪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她迅速编辑回复:

「刘先生抱歉,刚才在忙。另外,接下来一个月我的行程都排满了,抽不出时间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她确实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出离婚。

只是……这人明明早该发现领错了证,却偏偏挑在民政局早已下班的时刻联系她?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精心设计的“欲擒故纵”味道。

更何况,离婚远非领证那般简单快捷,手续繁琐复杂,一个月内少不得要双方多次奔波往返民政局。

她接下来一个月通告密集,连喘息都难,哪还有精力去应付这些?

念头至此,对方身上那私生饭的嫌疑标签,又加重了几分。

刘煜全然不知屏幕那端的大明星老婆已将他脑补成何等人物。

「没关系,我这边时间可以配合你,那就一个月后再去办手续。另外,那我……还需要搬过去你那边住吗?」

回复几乎是秒回:「随你。」

刘煜抿了抿唇,打下三个字:「那我搬。」

> 虽不愿承认,但眼下这口软饭,他怕是不得不吃上一阵子了。

他心中默默盘算。

等稿费宽裕些,定要将这段时间的房租连同人情一并补给对方。

等再宽裕些,就去寻个郊区买栋小楼,重拾前世那般无人打扰的清静日子。

「我继续忙了。」白瑞雪的消息再次弹出。

「好,你先忙。」刘煜迅速回应,并附上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微笑表情包,

结束了这场令他倍感压力的对话。

对患有严重社交恐惧症的他而言,即便是这样简短的文字交流,也像完成了一场微型社交马拉松,神经末梢都透着不自在。

最好这段时间都别再有交集了……与人沟通,真是麻烦透顶。

他暗自庆幸,好在对方似乎也是个大忙人,大概也没空搭理自己。

演播厅的灯光再次聚焦,白瑞雪收起手机,将心底的厌烦暂时压下。

她确实太忙了,忙到即便几乎确认自己这位私生饭套路满满、居心叵测,也抽不出哪怕一丁点时间去收拾他。

新的录制环节已经开始。

她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投入镜头前。

一边假惺惺说要离婚,一边又迫不及待要搬来同住?

呵,这男人,真是诡计多端!

白瑞雪心底冷嗤一声。

不过她没拒绝,自然也有她的盘算。

让这人搬来,好歹能应付家里随时可能杀上门的“逼婚”大军。

……

刘煜刚将手机搁回桌面,客厅的喧哗和肖丽萍的抱怨声便狠狠撞了进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真是要被你这好儿子活活气死!”

“不知道他从哪儿勾搭了个女的,今天我带他去相亲,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他倒好,直接跟人跑去民政局把证给扯了!”

“我问他那女的什么来路,他装聋作哑一声不吭!你自己去问问你这个宝贝儿子,他到底找了个什么天仙!”

说到最后,那音量几乎是在咆哮。

没能把刘煜推销出去攀上高枝,她憋了一肚子的窝火和失望。

刘大力刚换了一只鞋,被这消息炸得浑身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妻子:“什…什么?!小煜跟人领证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自己去问你的好儿子!就他这样的,能有姑娘肯嫁?我看那女的脑子八成也有毛病!”

肖丽萍刻薄地讥讽道。

“我这就去问!”刘大力心急如焚。

>他儿子自闭内向,几乎没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姑娘?还直接领了证?这太反常了!

刘大力太了解刘煜了,以儿子的情况,正常恋爱结婚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煜早已听见动静,预料到父亲会进来。

房门被推开时,他平静地转过身,看向一脸焦灼的父亲。

“爸。”

刘大力反手带上门,来到儿子跟前。

“小煜!是不是白天被你妈那些话刺激到了?糊涂啊!结婚对你来说不是小事,更不是儿戏!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一个同样可能不太正常的女孩,看准了儿子的单纯好骗,三言两语哄着就把人拉去了民政局。

而他这个傻儿子,根本不明白婚姻意味着什么,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点头了……

儿子变成今天这样,归根结底,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没尽到责任。

刘煜生下来几个月就没了亲妈。

他一个男人,又要工作,实在没法独自照顾襁褓中的婴儿,只能忍痛把孩子送回老家,托付给年迈的父母。

可父母膝下不止他一个儿子,还有个更聪明、更讨喜的弟弟。

或许真像村里那些风言风语说的…也许他刘大力,本就不是……

总之,二老的心,从小就是偏的。

刘煜刚两岁多,他弟弟就结婚生了孩子,二老欢天喜地地被接到海城去帮忙带孙子了。

被留在老家的刘煜,像个包袱一样,又被丢回了刘大力身边。

他只能拼命工作,把小小的刘煜塞进条件简陋的托儿所。

等到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才在体检中惊觉。

他的儿子,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

这些年,他拼尽全力、省吃俭用,只为给刘煜治病,咬牙供他读完了特殊高中。

可那高昂的大学费用和治疗费,终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掏空了口袋,也耗尽了门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辍学在家,中断了那渺茫却曾是他唯一希望的治疗。

肖丽萍的失望与日俱增,对刘煜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

刘大力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既要安抚妻子的怨怼,又要护着敏感的儿子。

此刻,看着眼前沉默的儿子。

是他没用!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窝囊!才让儿子在茫然无助下,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哄骗着,稀里糊涂就踏进了婚姻的泥潭!

他眼眶瞬间泛红,浑浊的泪水在布满血丝的眼底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

“明天!爸陪你去!找那个姑娘,咱把这婚离了!”

“儿子,你听着,你不需要为了迎合谁,更不用为了躲开这个家,就把自己随便嫁了!”

“爸……爸还能干!爸能护着你!只要爸还有一口气在,就养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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