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方便的很了。”毕昂德托腮，“到时候她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很有可能不是对抗幽蓝，而是跟自己的母文明堪培加打上一场……”
“哦对，五十九舰队还在天上挂着呢……”
安其罗说着挠了挠头。虽然他知道绮莲文娜的想法或许会有利于短期内的行动，但由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说，鉴于这可能会给未来带来不确定性，因此他决定问个清楚：
“你难道就一点保护你的母文明的想法都没有吗？毕竟是她养育了你……”
“她养育了我？”绮莲文娜直摇头，“不，我是靠自己活下来的，谁都没有养育我。”
“那……至少你的父母……”
“既然你们调查过我的父母，那么就应该知道他们当时故意开车撞了我，而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骗取保险里那点可怜的钱。”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四个人（其中一个不是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全都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望向她。
艾丽克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当时差点都站了起来：“我们只知道他们出了车祸被抓了起来……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是想故意撞死你？！”
“你们不知道吗？”绮莲文娜秀眉轻蹙，“你们不是高等级的人类文明么？”
毕昂德慢慢摇了摇头：“刚给你说过要抛弃朴素的科学崇拜，不要以为高科技就是全知全能……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没有人会过多记录你的。而没有记录的东西我们上哪查去……”
“你确定？是你的父母故意想撞死你？”安其罗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很确定，我家的车我不可能认错，车上坐的两个人我也不可能认错。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故意的……”绮莲文娜说着又叹了口气，闭上眼扶着额。
过了几秒钟，她才接着说道：“因为我家的成分不好，所以在我经历的第一次饥荒中，我家的大部分财产全都被政府强征了，仅剩的贵重物品也拿到黑市上去换了粮食……
“虽然之后随着国际救援的到来，我们都活了下来，饥荒也逐渐过去了，但因为我们已经一贫如洗了，所以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我父母每天都要在工厂工作十二个小时，我每天早上去上学，下午接受思想改造和军事教育，晚上也要去打工……
“但即便如此，随着钱越来越不值钱，我们还是难以维持生计……
“我记得很清楚，我十岁生日那天，我母亲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去买糖。我当时的高兴简直无法去形容——糖啊，那对于我来说是多么遥远和陌生的东西……当时我拿过钱就跑去小商店买糖了，没有去想为什么母亲脸上满是悲戚的笑容……”
说到这里，她稍微顿了一下，失落的叹着气，问道：“我说的这些……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地方吗？比如‘成分不好’、‘饥荒’什么的……”
毕昂德：“大部分可以理解，因为我是历史爱好者，人类文明早期的历史在很多地方和你们很像。只有一个问题：你家的贵重物品不是都卖了吗？车不算贵重物品？”
“车确实不算很贵重的东西，但这不是重点……当年的情况是我们家的房子被征用了，只给了一点可怜的补偿金，我父母就卖了原本的车，花光了所有钱买了一辆很小的房车，我们一家就住在那里面……呵，当然，我们比那些只能露宿街头的人还能好一点……
“虽说是有一辆房车，但也跟没有车差不多……因为政府禁止人口的流动，尤其是成分不好的人的流动，我们的车甚至都不能开出原本所在的城市……而且就算开出去了也跑不远，我们没有钱买汽油……
“我们甚至连赚钱的方法都很少……还是因为成分问题，正规的工厂都不敢要我们，担心遭到政府的打压，我们只能去小作坊打黑工……
“到了最后我们甚至连合法买东西都不被允许了，因为后来又出现了消费券，而成分不好的人是不给发消费券，我们只能去黑市买那些价格高昂的东西……”
听到这里，安其罗终于忍不住问：“这个‘成分不好’该怎么理解？”
而毕昂德就问了个更高级的问题：“按照奥德克政府的划分方法，你们是什么‘成分’？”
绮莲文娜答：“我父母告诉我之前他们是‘商人’，但政府认定的名词是‘投机倒把分子’。”
“所以说就因为从事的什么职业的问题，就发动全社会的力量把人往死的逼？”安其罗很不解。
“这根本不是什么‘职业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毕昂德说，“这个问题我已经调查过了，奥德克国高层的做法与人类文明的历史不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崇高的目的，而是想要消灭社会中一切不能产生价值或价值产出比很低的职业，将所有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资源集中起来为统治阶层的意志服务……”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是想发展科技和军力飞出堪培加星球的吗？”
“只是可能性最高的一个猜测，并没有决定性证据。而且说到底‘必须飞出去’也只是他们的宣传口号罢了，真实目的不一定如此……”
“你不是能随便黑进他们的数据库吗？”
“很可惜目前我不能。由于信息战的演习早都开始了，而因为这次演习的规则，从一开始我们的硬软件水平就被强行拉低到了和堪培加一样的程度，所以目前我还没有攻破他们的国防部数据库……”
“好吧……”
安其罗叹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题。所以呢？为什么要消灭价值产出比低的人？”
“因为直接屠杀带来的负面效果实在是太严重，有很大可能激起强烈反弹……”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为什么非死不可？”
“统治阶层剥夺了一个群体赚钱的手段，并强加了‘劳动改造’与跟之前相比非常低的生活水平到这个群体头上，你觉得这个群体有可能安生下来吗？很明显不可能嘛，肯定要给你搞事情的。
“一个家族的仇恨就足以最少记三代，而一个群体的仇恨是可以记穿整个文明的发展史的……所以对付这个群体，要么就不杀，进行思想同化，要么就一个不剩的杀光，斩草除根。”
听到这里，安其罗紧紧地皱着眉头。
思考了一阵子，他又问道：“那为什么奥德克政府不选择同化？”
“这已经是选择同化的结果了，但即便如此奥德克国的历史上也发生过不少内战，而内战过后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清洗那些最蹦跶的人，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毕竟，试问又有谁愿意放弃优渥的生活，甘心为‘国家意志’做牛做马呢？况且这个读作‘国家意志’写作‘统治阶层的意志’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符合当前奥德克的经济状况与堪培加人的民族性……
“‘必须要飞出去’？你让我放弃生活甚至放弃生存，为的就是一句假大空的口号，然后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跟人类文明死磕？谁疯了才跟你走呢……”
“既然这个统治阶层这么不得民心，那为什么这些内战都没有推翻他们呢？”
“首先就是这个‘必须要飞出去’的梦想很远大，很有志气，也确实是很多人一生的追求目标，他们掌握着整个社会中最关键的力量。你别看每年有很多人从奥德克逃到特利托来，其实全球各地一直都有不少怀抱相同理想的人往奥德克跑……
“其次就是人民的生活水平没有下降太多，只是工作时长变长，工作内容更加繁重而已，大部分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冒着生命危险加入叛乱的……
“还有就是，堪培加人是一种比人类还要能忍耐的智慧生物，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无论遭到何种不公对待都可以忍受……”
说到这里，两人都抽空喝了口水，而绮莲文娜则趁机问道：“你们刚好像提到了信息战？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