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单纯的荷尔蒙与激素的混合？还是被人类赋予各种崇高意义的不可名状之物？

唐云乐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体验过两种爱。

一种是秦良在她发高烧时、悉心照顾的关爱；一种是来到这个不正常世界却温馨和谐的家庭后、源自于亲人间的爱。

父亲的庄严，母亲的温柔，妹妹的贴心，以及弟弟的懂事，让这个家似乎真成了她梦寐以求的避风港

哪怕后者本质上是裹上糖霜的毒丸，她也甘之如饴。

夜幕低垂，逛了一下午的两人都有些疲惫，躺在床上，却不约而同的都没有选择睡下。

“阿良，睡了吗？”

寂静中，唐云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黑暗中，一双冰蓝色的瞳孔缓缓睁开。

“没，在想原本世界的家人。你呢？”

“我也睡不着，在想这个世界的家人。”

“打算什么时候睡？”

“不知道……有心事，有些睡不着。”

“那我玩会手机。”

秦良伸手从床头柜摸过手机，解锁屏幕。

苍白的冷光映照着他冰蓝色的眼眸，宛如冰川在夜色中流转。

他点开贴吧，翻看着下午发的提问帖——

一楼：“好兄弟？但为什么要用‘她’？谁家好兄弟是女宠？？”

二楼：“贴主不会是在玩抽象吧？”

三楼：“既然她缺爱，那么你在她体内灌满爱不就行了，让她感到幸福的要溢出来。”

四楼：“要我说……”

网络世界从不缺乐子人，五花八门的回复看得秦良直皱眉头，大多是毫无价值的调侃，少数看似有用的建议却极端得可怕。

其中一条评论甚至提议：将唐云乐囚禁起来，切断所有社会联系，通过所谓“调校”让她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从此只能依赖他的“爱”。

理论上，这个方法似乎行得通。

所以秦良看完的下一秒，就迅速动手……动手将这则答复的主人举报三连。

他只是想让唐云乐远离这个世界的“家人”，并不是想突破底线，化身畜.生。

“阿良，你很想要回家吗？”

唐云乐突然开口，被褥窸窣声中，她似乎翻了个身。

秦良熄灭手机屏幕，也跟着转过身，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冰蓝撞上墨黑。

他重重地点头：“对，我很想回家，想我爸妈和哥哥。”

“阿乐，我们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要回去的。”

他盯着少女闪躲的眼睛，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唐云乐偏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抿着唇不说话，不想答复，也不敢答复。

明知裹着毒，却仍贪恋那点甜，就像飞蛾扑火，明知道是深渊，也想为那瞬间的温暖粉身碎骨。

“明天带你去洗脚吧。”秦良突然开口，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荤的那种。”

“啊？”

唐云乐猛地抬头，杏眼瞪得浑圆。

洗脚？荤的？

这是要带她去做什么？

难道……去嫖？

“你太缺爱了。”

对此，秦良偷瞄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帖子回复，神色淡然得像个情感专家，冰冷分析：“太在意外人看法，同时也太渴望外人的认可。”

“唐云乐，你不应该只为他人而活。”

少年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难得认真，“你得先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我只是……”唐云乐嘟嚷。

“你不知道，只要有人对你好，施舍一点爱，你就会屁颠屁颠的跟过去，无论那个人是谁。”秦良利刃一般斩断了唐云乐的话题。

“你很缺爱，所以将它摆在心中最高的位置，为了爱，你甚至可以将自己变成对方喜欢的模样，就像一团随意塑形的橡皮泥。”

唐云乐对于这种强硬的对话有点不适应，呆住了。

“我……我不是那种人。”她弱弱的反驳。

“不，你是。”秦良扫了唐云乐一眼。

“穿女装融入班级，打扮成‘女宠’模样回家，想要给他们留下好印象，你以为他们爱的是真实的你？”

“他们爱的其实是女宠唐云乐。”

那股冷冰冰的口气咄咄逼人，好像一把刀要把你心里的事情生生挖出来。

唐云乐忽然怒了，她不想讲这个话题。

秦良这是闹哪样？

她穿女装关他什么事？

她想给这个自己的家人留下点好印象，关他什么事？

她和秦良说难听点就是网骗与被骗者，要不是突然穿越了，她现在还在爆对方的米！

一个被她骗钱的傻子，还竟然有口气教训她！

而且就算是她真成为女宠了，也轮不到秦良来管！

“行了行了，谁让我这这么贱呢，我就是渴望别人的爱，谁对我好我就对她好，而不是像某人在旁边阴阳怪气。”

唐云乐猛地翻身背对秦良，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不自觉拔高，“我又不像某人，从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手心里下长大，我想要点爱，我有错吗。”

“有些人就是何不食肉糜。”

“我想要爱，我想要关爱，我想要亲情的爱，我还想要爱情的爱，你能给我吗？不能给我bb。”

“反正像你这样的天龙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像我这样的小民！”

咚咚咚！

突然，卧室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姐！妈熬了美容水，让我送来给你。”门外传来唐韵可清亮的声音。

“来了。”唐云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拉开房门。

唐韵可捧着一只白瓷碗，碗里盛着粉色液体，氤氲热气中飘着甜腻香气。

莫名的，唐云乐觉得这碗粉红液体有几分眼熟，似乎曾经见过一面。

但也没多想，端起碗仰头将液体一饮而尽，把空碗塞回妹妹手中，转身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声不吭，直接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