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一侧吹着湿漉漉头发的乔云雪不满道：“你给他买衬衫做什么？这白眼狼害我一身都打湿了，合该让他光着膀子在那吹冷风。”
沈遥算是习惯了大小姐的牙尖嘴利，这姑娘有个毛病，不挖苦讽刺别人一番自个心理难受。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一部分特殊人群不能正常建立自我认知，只能通过语言诋毁他人来满足价值需求。所以乔云雪是特殊人士，作为正常人的沈遥才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这么想着，沈遥便对乔云雪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了，在他眼里，乔云雪头上明晃晃地闪着四个大字：“特殊人群”，划掉，“精神病”。
沈遥换上了新衬衫，正好合身，只是这款式有些太老气，像个厅局干部。阿姨笑着夸赞：“多俊气。”
乔云雪哈哈大笑，笑声盖过了吹风机的声音：“沈局长，今个儿来视察啊？是不是腰间还得挎个钥匙串，手里拿个保温杯，保温杯里泡着枸杞啊？”
沈遥假装没听到，不与特殊人群一般见识。
等二人重新收拾一番，沈遥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查一查最近有没有新的怪谈……”
乔云雪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我还以为你是过来找我玩的。”不过她很快调整状态，走到电脑前拿出一沓A4纸：“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已经整理出最近在互联网上比较热门的怪谈。”
她翻开第一页：“第一个是黑省哈市的猫脸老太怪谈，据传一老太被吊死在家中，家属守灵之时，老太突然诈尸，半边脸变成猫脸，见人就伤，家属受惊后报警，但当警察赶到现场时老太太已经不见了踪影。现有许多目击者发帖在各地都见到过这猫脸老太……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怪谈最早在1995年便有雏形，不知为何今年又翻红了。”
沈遥见她滔滔不绝，便安静听着。乔云雪平素做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旦聊起怪异之事，便兴致勃勃充满了干劲。
“第二个是暗网怪谈，据传用洋葱浏览器可以进入暗网，里面有许多猎奇与阴暗之物，有人发帖称每个月十五号在暗网某直播间有杀人直播，主播会在直播间随机抽一个观众被选为‘幸运目标’。这个怪谈不确定极高，我私下试了试，根本登不上所谓的暗网，可能是我的方法错误，或者是我灵感不够高。”
“第三个怪谈是一种游戏，据说是从日本传来，名为一个人捉迷藏。实现方式和之前的电话怪谈类似，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躲藏起来，就会有东西来和你一起玩捉迷藏。这个怪谈的信息最少，我怀疑也是一个新兴的怪谈。”
乔云雪将三份档案展开，一脸兴奋地看着沈遥：“我们从哪一个开始？”
沈遥将三份档案都看过一遍，摇头说：“哪个都不行。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发生在我身上的怪谈。”
“你身上的怪谈？”乔云雪疑惑。
沈遥坐在椅子上，把这两天自己看到的幻觉都详细讲述给乔云雪。
“一次还可以说是走神，两次呢？”沈遥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我怀疑有某种怪谈在我身上发生。”
乔云雪神情严肃了几分，她默默坐到电脑前，开始搜索吊扇和钢琴线有关的怪谈，然而搜出来的内容根本谈不上怪谈，最近的一个网页内容只是某小学为校内风扇安装进行招标的公示。
乔云雪皱眉：“沈遥，你确定是怪异事件吗？”
“我确定。因为那场面太过真实了，那不是简单的幻觉能够解释的。”
乔云雪说：“其实，我小时候也会害怕吊扇会落下来。而且自从我学会骑摩托后，也时常会担心路上有人遗落的风筝线或钢琴线把我割喉。但说到底，这种恐惧只是一种……一种……”
沈遥接话：“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有我也担心坐车时伸出手，突然一辆大卡车撞过来把手给撞断；也担心坐在这种气压椅上，椅子爆炸把我扎伤……总之这都只是一种担忧而已，我觉得远称不上是怪谈或者怪异。”
“那我那频繁的幻觉是怎么回事？”
“你听说过怪谈症候群吗？”
沈遥摇头。
“在柏林之眼论坛上，有一部分在遭遇怪异后幸存下来的会员就拥有怪谈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具体表现就是总是有被害妄想，将日常生活中各种事情臆想为怪异事件，从而时刻处于担忧状态，也会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乔云雪说，“你的情况比他们更复杂，因为你的灵感比他们任何人都要高，所以你的怪谈症候群才会表现出真假莫辨的特点。又因为你的灵感高，你的情绪也更容易传达给‘零次元’，所以我认为你看到的那些幻觉其实正是零次元发生的事，它们还称不上怪异，只是某种情绪的雏形。”
沈遥皱眉：“恐惧？”
“是。对日常的恐惧，你内心的不安会放大这种恐惧，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的灵感过高了。根据我这些年对怪异的研究，你应该就是得了怪谈综合征，又称怪谈症候群。”
“那我应该怎么做？”
乔云雪沉思：“按照论坛上的说法，只需要调整心态，按时休息，合理饮食，必要时可以服用氟伏沙明和西酞普兰，病症自然会减轻……只不过……”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欲言又止。
经过乔云雪这么一解释，沈遥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得了所谓的怪谈综合征。他对吊扇的担忧一直便有，而同样的，在那天之前，他其实也一直想念着乔云雪的那辆红色川崎ZZR。无论是吊扇杀人还是钢琴线杀人，其实都是现实世界中他的某种焦虑。
但是……
他心头有些担忧，如果灵感高会产生幻觉，那要是灵感继续提高下去呢？这些幻觉会变成真正的怪异吗？
正思索时，乔云雪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盒药片，上面写着“氟伏沙明片”，小字写着“抗抑郁，睡前50mg~100mg”。
“你拿去吃吧，每天一次，一周后再看看情况。”乔云雪说，丝毫没有胡乱给患者开处方药的自觉。
沈遥翻过药盒，发现里面的药片只剩下七片了：“你怎么有这种药？”
乔云雪随意解释：“以前睡不着，靠吃这个入睡。”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一个无关之人的无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