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塔是一名住在城镇西侧的流浪汉,它的家在废墟,也就是被称为“垃圾场”的地方。
平时它会尽量避免和居民相遇,但今天不一样。
“唉呀……这个家伙怎么出来了!”
周围的人都捏着鼻子远离,而拉拉塔只是将罩着身子的巨大破布拉的更紧,通过缝隙观察前面的道路。
它硕大的身躯相当显眼,尽管已经在出门前特意擦拭了一下身体,但效果看起来并不算好。
原本昨天就应该收到派发给自己的食物,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总会按时到的卫兵,没有过来。
拉拉塔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所以需要讨个说法。
虽然它住在垃圾场,但也并非没有干活……那个地方除了一些被驱赶的罪犯外,也有着很多值得回收的东西。
拉拉塔在其中会收集能够排上用场的东西,交给镇子里的人。
也许是螺丝钉,也许是胶水,又或者说残破的书本和还能用的伞。
“垃圾场”被称作垃圾场,不是因为人们往其中丢垃圾,而是因为“清扫很麻烦”。
大部分建筑在很久以前就被毁坏,可能是火灾,可能是地震,然后废墟便成为了无所事事之人的藏匿处,以此为据构建出如同老鼠虫豸般的联系网。
但其中还是有很多值得回收的东西。
像拉拉塔这样在“垃圾场”捡拾东西的人,就被称作拾荒者。他们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却因为各种原因沦落到了这一步。
“得走快点……但是杰斯莱的住址在哪里,来着?”
今天是晴天。
拉拉塔用有限的视野艰难地观察着周围的路况,与此同时,汗液也开始布满全身。
很热。
用来遮掩自己的布料是一大块破篷布,完全不透风,而且让拉拉塔感觉自己像落汤鸡一样滑稽。
它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小巷中鲁莽地四处乱窜,希望能看见一些熟面孔——很可惜,往常送饭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是住所,这是杂货铺,那个是……
路上尽是一些会露出惊恐神色,然后逃之夭夭的居民。这不怪他们,拉拉塔心里明白,但心里的急躁却越来越盛。
闷热所造成的头痛也越发强烈,它开始感觉呼吸变得急促。
篷布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虽然能罩住全身,但也很不好运动。拉拉塔想着,如果有下次的话,一定要换个更轻的。
不,不会有下一次了。下一次,拉拉塔宁愿饿死在破破烂烂的家里面,也不想再出来。
它用不太清晰的脑袋想着,然后在前方的路口拐了一个弯。
庞大的身躯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孩子。
但拉拉塔来不及反应,就和那个孩子跌作一团。
鼻腔中传来一股很香的味道。
很香。
拉拉塔昏昏沉沉的脑袋里面,像是突然开满了一片花田,它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
就像有一阵风刮过来,将原本的燥热都吹散开去。
“好,好香……”
拉拉塔迷迷糊糊地说着,但却在下一刻猛然回神,被吓了一跳。
“是吗。”
紧接着,无甚感想的声音从下方传了上来,让拉拉塔几乎流下冷汗。
自己撞到了别人,还说出这种话语……!
它的眼睛向下动了动,看到了几缕青绿色的发丝,像是溪流般四散在地上。
一切都完了。
拉拉塔如同袋鼠般猛地站了起来,同时下意识伸手去拉身上的篷布,根本不敢去看对方。
可是什么都没有拉到,手中空空的。
它的神色突然变得恐怖起来,摇头四顾,发现篷布不知何时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拉拉塔越发绝望了起来,连忙跪在地上去拿那块厚重的篷布,像是老鼠一样想要钻入其中。
“啊啊啊啊,姐姐——!!!我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
远处传来了尖叫的声音,看样子是这孩子的朋友。
紧接着便是几阵匆忙的脚步声,来的并不止一个人,还有很多。
拉拉塔将篷布盖在身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发抖和祈求着。
它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
篷布被拉开了一角,光线从外面照射了进来,让拉拉塔将头抱的更紧了。
“这个,给你。”
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紧贴着拉拉塔的手臂,传来了冰凉的气息——拉拉塔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却被触感吓了一跳,赶忙睁开眼睛去查看。
是一瓶果汁。
拉拉塔呆呆地看着橘黄色的果汁,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一样。
一瓶,果汁。
被递了进来。
“这个,橙汁。”
也许是拉拉塔茫然的眼神让对方疑惑,犹豫了一会儿后,对方指着橙汁解释了一下。
并不是对橙汁感到疑惑。
拉拉塔此刻,第一次将目光方向了面前那被掀起的一角,以前所未有的心情想要知道对方的面容。
映入眼帘的,是被风吹起的青丝,以及宛如天使般的金色双眸。
“给我的……?”
拉拉塔难以置信地哑声询问,见对方点了点头。
然后,那双青葱般的手指了指拉拉塔盖在身上的篷布。
“这个,很辛苦呢。”
这个,很辛苦呢。
如同重锤般砸在了拉拉塔的脑海中。
它愣神地看着对方,就像是在看一副从未见过的画。
“唉呀,姐姐,你在干什么——呜哇,这个味道是……是被袭击了吗?!”
脚步变得密集了起来,周围的人都聚集了过来。
拉拉塔察觉到不妙,便越发用力地将身子蜷缩起来。
“塞琳娜,没事吧?”
“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真是吓死我了……”
“喂,塞琳娜,果汁怎么不见了?真是的,都说了分我一点嘛,这可是很少见的东西诶——疼,疼,米雪,住手,我开玩笑的,我一点也不想喝?!”
“我没事。”
拉拉塔面前的篷布,被轻轻放了下去。
“呼,那就走吧,姐姐,广场那边大家都还在等着呢。”
围拢的人群,逐渐散开了去,似乎朝着别的地方移动了。
良久,拉拉塔突然坐了起来,像是发呆般任由原本篷布从头上滑下。
它盯着那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它的身躯超过了两米,脸上布满了胡渣和疙瘩。胸前有着庞大的突起,喉咙处却没有喉结,浑身散发出劳作一天后的男人的味道。
周围的人都对它敬而远之。
拉拉塔慢慢地佝偻下腰,将那瓶果汁拿起,然后抱在了怀里。
很用力,很用力。
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用抱怨的语气大喊起来:
“喂,拉拉塔!”
“拉拉塔!”
“拉——拉——塔!你昏了头了,在这里干什么呢,快起来,真是的!”
“啊,啊啊,是你啊,杰斯莱。”
“我可听里昂说,你撞到镇子里的新【圣女】了……!真是的,没被当场抓起来,真是够你幸运的!”
“【圣女】……?”
“是啊。相当稀罕呢……看来这个镇子也是要开始蒸蒸日上了。顺带一提,里昂那家伙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的样子,让我赶紧处理,所以我才中途离场来找你的。你这家伙来镇子上干啥?”
“食物……”
“食物?啊,食物……啊,对了,昨天忘记这件事了。啊,啊,抱歉啊,这两天出了大事了,全镇子都在商讨呢,就跟这新【圣女】有关,我们边走边说吧。”
“她,她叫什么?”
“是叫,塞琳娜吧……我记得是这个,诶,你哪来的果汁?给我喝点!”
“这是拉拉塔的!!!!!”
“呜啊!吓我一跳……好啦,好啦,你自己喝就是了,别突然这么大声吼出来——你先把这个篷布披上,我们去领了你的食物先。”
“塞琳娜……”
“怎么,你被迷住了?但是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了——你要是不管不顾去找她,估计马上就会被抓起来的。”
“……”
“喂喂,我只是随便说一句而已,你怎么看起来一副被说中了的样子——我告诉你啊,【圣女】和普通女孩的区别可大了,之后也会被重点照顾的,是有护卫的。别给她添麻烦,知道没有?”
“拉拉塔,不会给她添麻烦……”
“嗯,这就好,我们抓紧时间把你送回到远处吧,在这里你应该也不好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