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拿出户口本，按要求填写登记了一些资料，甚至连女鬼新娘的面都没见着，那两本结婚证就递了出来。
女鬼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证件，翻开其中一本，目光在纸上略作停留，便将另一本递向身旁有些恍惚的刘煜。
“呐，你的。”
“好，谢谢。”
刘煜下意识地应声，伸手接了过来。
他翻开薄薄的册子，内页的格式与他印象中的结婚证大同小异，只是本该贴着两人合照的相框处，空荡荡的。
也好，刘煜心道。
本就是场应付家里、搭伙过日子的戏码，有没有照片，确实无关紧要。
他的视线扫过女方姓名栏——“白瑞雪”
名字倒是清雅好听。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站在街边，白瑞雪侧过身，纤细的手指在刘煜肩头轻轻一点。
刘煜转头看她，她已将一张门禁卡和一串钥匙递到他面前。
“地址写在门卡后面了，”
她的声音清冷平直，“北星城那边的房子。你看是今天还是什么时候，搬过去都行。”
她顿了顿，继续交代：“到了之后，看看缺什么生活用品，告诉我，我来添置。”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
“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你打开二维码，我扫你。”
“哦，好。”
刘煜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这是几个月前弟弟刘浩淘汰下来寄给他的，屏幕蛛网般的裂痕几乎覆盖了整个正面，勉强维持着基本通讯功能。
他有些笨拙地解锁，点开微信的个人二维码界面，递了过去。
碎裂的屏幕让二维码的识别变得困难。
刘煜脸上浮起一丝窘迫，正想收回手提议改用电话号码添加，一只白皙的手忽然覆了上来。
那手带着寒意，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抓住了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稳住了他下意识想要退缩的手腕，然后略微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
终于，伴随着一声“嘀”，扫描成功了。
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触感却细腻柔软，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
刘煜不由得失神了一瞬。
大学时他也曾牵过前女友的手，知道女孩子的手通常都是娇嫩的，但像这样……细腻到仿佛没有一丝纹理，柔若无骨般的触感，却是生平仅见。
“好了。”清冷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
白瑞雪收回手。
“这是我微信，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发消息。”
她抬眼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要处理，今天就先这样。”
“……好。”
刘煜应了一声。
这大概是史上最仓促的新婚告别。
两人刚在民政局门口领完红本，客气得如同点头之交的同事，便转身分道扬镳。
白瑞雪步履轻盈而迅速，径直走向民政局旁的小型停车场。
刘煜下意识地目送着她的背影，只见她在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奥迪A6旁停下，利落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车子启动的同时，她似乎拨出了一个电话。
刘煜这才收回目光，有些恍惚地揣好结婚证，转身走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厅。
他刚在咖啡厅门口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又回头望了一眼。
就在这时，那辆刚刚驶出停车场的奥迪正加速汇入车流，呼啸着从他视线中掠过。
车窗尚未完全升起，刘煜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驾驶位上那个身影。
依旧是那身严实得密不透风的装扮，帽子、口罩、墨镜……
刘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开车的人……是白瑞雪？！
这个星球上，精神障碍人士也能考驾照上路行驶的吗？？？
情况……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诡异得多！
“哎呀！刘煜！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一声带着焦躁和怒意的呼喊刺破了刘煜的思绪。
肖丽萍正站在咖啡厅门口，脸色铁青。
为了给今天的相亲对象留个好印象，她特意提前带刘煜过来，结果就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现在相亲对象和她妈妈已经在里面等了十几分钟，对方那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他是不是没人看着就容易走丢啊？”
让她又气又急。
“你赶紧给我过来！人家都等你多久了！”
肖丽萍强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看着刘煜磨磨蹭蹭的样子，恨不能跳起来敲他的膝盖。
但想到今天的任务，她只能硬生生把这股邪火咽下去，语气里满是催促和不耐烦。
刘煜本就因为白瑞雪开车的事心乱如麻，此刻听到这熟悉的催促，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乎是本能地捏紧了口袋里的结婚证。
“我不会……真搞错人了吧？”
直到被肖丽萍拽进咖啡厅，看到角落里坐着的那位眼神挑剔的中年妇女，以及她身边那位身材敦实、满面红光、正百无聊赖搅动着咖啡的“福相”女儿时，刘煜彻底确认了那个荒谬绝伦的事实！
刚才那个不由分说拉他去民政局、连脸都没看清的女鬼……根本就不是他的相亲对象！
他，刘煜，和一个素未谋面、连名字都记不清的陌生“女鬼”，结！错！婚！了！
刘煜失魂落魄地出现，加上平白无故消失了十多分钟，那位中年妇女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她那满含挑剔的目光，在刘煜身上来回扫视。
“模样嘛……倒是还算周正，”
“不过，在咖啡厅等个人都能差点走丢，这自理能力……以后真有本事照顾好我们家妞妞吗？我这人说话直，你们别见怪啊，现在看着这孩子，我是真有点……不太放心。”
她皱着眉，表达着清晰的嫌弃。
肖丽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
她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急忙辩解：“能！绝对能！大姐您放心！小煜手脚麻利着呢，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那速度比我这当妈的还快！照顾妞妞肯定妥妥帖帖，今天绝对是意外，他呀，这是要娶媳妇太激动了，一时没找着方向！”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推了推刘煜，示意他表态。
目光转向那位正自顾自吃着甜点的妞妞，肖丽萍强行压下眼底的真实情绪，用无比夸张的热情赞美道。
“哎哟，瞧瞧咱们妞妞，这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富大贵、旺夫益子的福气相啊！我们家小煜能娶到妞妞这样的好姑娘，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修了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肖丽萍这番违心的吹捧似乎起了点作用。
妇女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她颇为自得地点点头，伸手宠溺地抚摸着女儿胖乎乎的脸颊：“那是自然！我们家妞妞这品貌，说实话，找你们家刘煜，确实是有点委屈她了。要不是看中间人王婶的面子，再加上你们家情况也实在……按妞妞的条件，找个身体健全、工作稳定的小伙子，那是轻轻松松的事！”
妇女说完，再次将挑剔的目光投向刘煜，仿佛在评估一件残次品。
“小伙子，丑话我得说在前头。以后你入赘到我们家，妞妞呢，还是跟我睡一个屋，方便我照顾。你呢，主要负责她的衣食住行，把她伺候好了就行。记住，妞妞是家里的宝贝，你不许碰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行！只能宠着，疼着，她发脾气你得受着，绝对不能生气！明白了吗？”
肖丽萍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开了花，仿佛对方开出的不是苛刻条件，而是天大的恩惠。
她连连点头，扯着刘煜的胳膊应和：“对对对！大姐您说得太对了！媳妇儿就是娶来宠的嘛！您放心，小煜脾气最好了，保证把妞妞伺候得舒舒服服！小煜，快说是啊！”
她急切地催促着，完全无视了刘煜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肖丽萍都快急得跳起来打在刘煜膝盖上了，一直在扯刘煜衣角。
都坐下半天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臭小子！
刘煜感觉衣角都要被肖丽萍扯烂了，有点不耐烦，伸手一把把肖丽萍手推开，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结婚证，放到桌面上，跟妇女说道。
“阿姨，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您还是去给您女儿另寻良婿吧。”
刘煜本来是想来都来了，就先了解一下相亲对象，去白瑞雪离个婚。
现在他不想了，这老女人是要给她女儿找的是终生免费保姆，不是另一半。
跟白瑞雪扯错结婚证的事以后再说，反正现在这个亲他不相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咖啡厅里，两个中年妇女尖锐激动的声音接连响起。
“什么？你，你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