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微微低垂着眼眸,秀美轻蹙,有些不敢看他。
经过方才的事,她有点害怕他了。
“自然不行,话是这么说,但此事还是需与江师兄商议一番才好。”
孟子柯察觉到了眼前少女的不安,于是刻意保持着和周姝之间的距离。
毕竟,可不能出于一时的逗弄之意,就把小兔子给吓跑了。
见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谦逊模样,周姝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去找他们吗?”
本来还想问问,孟子柯究竟是为何变成这副模样的,她现在却是一点探究欲都没了。
嗯,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却见孟子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轻声开口道:
“既然上次大师姐为了你我二人的感情发展来了一出不告而别,如此恩情我们总得回报一番,周姝师妹,你说呢?”
听到他的话,周姝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日两人亲密的行为和零距离接触来。
她黏腻的汗水,他的干爽长衫,他的有力拥抱,还有他身上的的阳刚气息......
于是周姝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小脸刷一下就红了。
草,你脸红个蛋啊!
周姝赶紧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
“好好好,那我们就先回去,给大师姐和二师兄留些独处的时间吧,只是......就这样不告而别,会不会不太好?”
周姝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
“大师姐把你丢给我的那日,可曾对你嘱咐些什么?”
他的声音轻快悦耳,还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额......那倒也是,那我们走吧!”
听见他的话,周姝立马坚定了信念,觉得她确实应该“报答”一番那日大师姐的“慷慨相助”。
所以......二师兄,你可要支棱起来,好好把握机会啊!
......
丹阁内,江冬居所。
现在的江冬正躺在榻上,神志模糊,五感微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沈河心站在一旁,神色焦虑,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只能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苍白如纸的面庞沁着细密的冷汗,墨发凌乱铺散在月白锦被上,那腕间缠绕的沉香珠串随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看上去颇为惹人心疼。
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知为何,沈河心心中总有一阵阵剧烈的抽痛,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很奇怪,也很陌生的感受,却又那么真实。
沈河心轻轻捂住心口,秀眉微蹙,想不明白这剧痛的缘由。
明明生离死别之事,她已经历许多次,甚至连她自己都数次踏入鬼门关,她能活到现在都是运气好到了不像话。
她自认重情重义,可她也知道,自己所修剑道可以帮助自己抵御大多数多余的情绪,所以如今这般情况,她几乎从未遇见过。
对于江冬之恩,她是很感激,但按理来说他现在只是晕倒过去,这份悲痛不应该来的如此剧烈才是。
可为什么,她会感到如此悲伤呢?
沈河心想不明白。
床边矮桌上的菜肴还微微冒着热气,铜香炉里的檀香快烧到尽头,飘出几缕若有若无的烟。
墙上挂着有些褪色的山水画,窗棂透进细碎的日光,照得他攥着被角的手指泛着青白。
沈河心忽然看见他的睫羽轻颤,他那病态殷红的唇畔中溢出断续呓语,声线破碎如冰裂,在轻柔地呢喃着什么。
她心头一动,微微凑近,想要仔细聆听他的呓语,却无法听清。
于是她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头来,随手拿起一个空空的茶盏,转身准备去为他倒一杯水,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沈河心转过头来,便看见他依然闭合着眼,那只右手苍白而骨节分明,正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他口中的呢喃声越发清晰。
“红衣......红衣......我想娶你。”
那呓语无比清晰,字字如锤,狠狠地砸进她久无波澜的心里。
“嘭--”
茶盏毫无征兆地坠下,撞在青砖地上,碎作数片,发出短促清脆的迸裂声,沈河心却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了。
她如遭雷击,僵硬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
遥远的记忆冲破了时光的枷锁,如决堤的洪水顷刻间奔流而出。
......
“你看你看,这是我亲手练出的练气丹!”
月色溶溶的庭院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打着补丁旧衫的少年,脸上犹带着尘土,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摊开掌心,一枚初成的、尚带余温的练气丹躺在他粗糙的指尖,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光晕。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着崭新红衣的小女孩,裙裾如火,映着她因久病而略显苍白却充满好奇与希冀的小脸。
她仰着头,声音清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你会炼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像你这么小的炼丹师呢,你可真厉害!”
“啊?是,是吗,你真这么觉得吗?”
少年灰扑扑的脸蛋上露出了傻笑,还有被夸赞下的羞赧。
“他们都说,我生了很严重的病......你可以炼出治好我的丹药吗?”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天真的憧憬,却又转瞬间黯淡下来。
“唉,家里请来的那些炼丹师都那么老了,还炼不出能治好我的丹药,你还这么小,肯定也做不到吧。”
“谁,谁说我不行,爷爷说了,我很有天赋的,大家都说我迟早能成为大炼丹师呢!”
少年的脸色涨红,语气不算很坚定,眼神中却带着破旧的衣衫都掩不住的倔强。
于是她歪着头仔细看着他,忽然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童言无忌,却掷地有声。
“那,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我就嫁给你哦!”
少年呆若木鸡。
后来的他们虽身份相差悬殊,却时常一起玩耍,度过了一段不算漫长的美好时光。
彼时的她年龄尚小,却偏爱穿一身红衣,所以他喊她“小红衣”,而她叫他“大炼丹师”。
每次她这么喊他时,他都会显得十分不好意思,满脸的灰尘都遮不住他脸色的涨红。
再后来,她要乔迁去到别的地方生活,匆匆离别的那日,他递给了她一个洁白的玉瓶,装着一枚初成的丹药--那只是一枚最普通的一阶安神丹。
少年的眉眼万分疲惫,似是没有睡好觉的样子,那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小红衣,记得你的承诺,我一定会炼成治好你的丹药的!”
于是少女明媚地笑了。
“嗯嗯,我会记得的。”
“那......再见了,我的大炼丹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