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這家餐廳不知不覺待了兩年,每天做著一成不變的工作,看著漆黑夜空下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忍不住嘆一口氣。
「唉。」
「哎呀,張天瀨前輩你在這裡啊?」
在寂靜的吸菸區,一道熟悉聲音傳來,我反射性用眼角餘光一看,幾位穿著淺藍色制服年輕人,打開大門走了出來,那幾位是我的後輩。
「世軒,宇倫,直諺你們怎麼還沒回家啊,平常都一溜煙就消失,真罕見呢。」
「嘛,畢竟今天是做最後一天了,所以偶爾在這邊待一下抽根菸也不賴,對吧?前輩。」
「啊啊,偶爾來這邊吹一下風,確實不錯。」
「前輩?」
「嗯?怎麼了?」
「為什麼你要待在這麼爛的公司?」
我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早已在腦海中不知道想過了多少次。
「可能是我奴性很重吧?啊哈哈。」
才怪,我也不是很想待在這鬼地方,至今為止領著不成正比的薪水,做一堆事只能領3萬2的死薪水,到點下班還要被罵,加班也不給加班費,再加上一些老鳥整天欺負新人,搞什麼學長學弟啊,又不是在當兵,蠢死了。
這是發自內心的感覺,仔細一想,我已經用大一把青春獻給這家公司。
「前輩,那你都沒想過要離職嗎?」
宇倫露出複雜的神色,對我如此說道。
「嗯…我是有想過啦,不過……」
「不過?」
「我想不到未來要做什麼,唉……」
「哥,你去外面找其他工作,肯定有人要的啦,隨便找都比這邊好,畢竟工作做得不開心的話,還是趕快脫離苦海。」
「還真的謝謝你們啊。」
直諺用輕飄飄的語調說著。
「不會啦,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畢竟我們暑假要結束了,要不是你在這,我可能剛做幾天就想閃人了吧?」
這麼說完後,直諺把未抽完的菸捻熄在煙灰缸中,頭也不回地往大門移動,世軒和宇倫也跟在後面,最後離開時,他們便揮手簡單地向我道別,為了回應他們,我也將手微微抬起,只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掰掰,有緣再見。」
直到無法看到三人的背影,寂靜如潮水般襲來,默默拿出手機,螢幕上滿是求職訊息,接下來要怎麼辦呢⋯⋯我的胸口越來越鬱悶,算了,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說吧,今天先回家睡一覺。
當今社會真的越來越難生存了,如果我活在自己寫的小說內,會不會比較好?也許能成為傳說中的救世主,或者至少是那個陪在救世主身邊、負責吐槽又可靠的夥伴?這讓我一度產生了微妙的情感,不過……我幹嘛會直接預設自己是主角啊,
哈哈哈……哈……唉,又在逃避現實了。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拿出筆記本寫上幾句。雖然我也是個有連載作品的作家,但那些小說頂多只能說是小打小鬧,連溫吞都稱不上,根本沒什麼人關注,然後再看看那些爆紅的作品,一本接一本衝上排行榜,哎呀,真的好羨慕啊!!
我常告訴自己,也許人家只是比我努力了一千倍,甚至幾萬倍。
這樣想法就像是自我安慰,明明知道只是給自己找台階下而已,畢竟……我比誰都清楚,這些話根本就是藉口,
就在這瞬間,頭頂的照明燈突然「啪」的一聲爆了,我條件反射地起身閃避玻璃碎片,嚇得一跳,吸煙區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外頭那些高樓大廈也全都熄了燈。
哇靠!停電?該不會……又是什麼松鼠跑去電箱裡吧?
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地面突然一陣猛晃──是地震?!
下意識地護住頭,衝到牆邊躲避,手機一震,通知欄跳出緊急災害速報,整整搖了好幾分鐘才停下。
「搞什麼?」
幾欲咒罵聲出的我,點開手機查看新聞,卻發現根本沒訊號,只好開啟手電筒,摸黑朝著出口走去。
走到外頭,只見街上的人們也都驚慌地看著四周,亂成一團,緊接著遠方傳來一聲爆炸聲,以及打雷似的低沉巨大轟鳴聲響。
天空中成群的麻雀、烏鴉、其他種鳥類像發狂般往遠方揚長而去,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人們都抬頭望著天,生平第一次看到的景象令人不禁瞠目結舌。
目睹這過於超乎現實的情況後,我轉了轉眼珠,這時的我,還沒料想到人生正在改變。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與此同時,廣播聲從某處傳來——「宜蘭外海發現不明巨型生物,請……民眾盡快避難…避難…」
★◆★
2025年,天崩地裂,世界各地頻繁出現「未知的傳送門」,災難來得如此突然,沒有給人類防備時間。
門裡湧出不屬於這世界的異界生物,我們生在地球變成地獄,怪物吞噬著人類,傳送門不斷地製造著像工廠一樣的怪物。
各國放下舊恨停止對外戰爭,先把傳送門和怪物指定為國安危機,優先摧毀目標。
2027年各地又出現名為「塔」的東西。
各國軍隊拿著現代槍械嘗試抵抗,飛彈、大砲、哪怕啟動核武,在這些新發生的災難面前,人類的科學技術失去了意義。
人類繼續節節敗退,各國無力應對,隨著全世界政府陸續倒台,社會崩潰了,法治又回到了弱肉強食的狀態,文明滅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就在人們陷入深深絕望的時候,能與牠們正面對抗,是超越人類極極限的超能力者們,我們普通人稱他們為「覺醒者」或「獵人」,他們手中拿著一堆老式冷兵器,有刀、有長槍、有弓。
最可怕的是,他們可以徒手召喚出火焰、閃電,哪怕是狂風或地裂也可以,他們用力量拯救了全世界,小手一揮,創造了奇蹟,他們就像天空上閃耀著的太陽。
於是整個世界,便正式迎來了「覺醒者」的時代。
★◆★
自從傳送門問世的這幾年間,整個世界的樣貌被攪翻天覆地,不過多虧有覺醒者們的幫助下,重建的也十分迅速。
如果一個人想成為「覺醒者」或者「獵人」,必須需要有所謂系統的幫忙才行,人們稱這種現象為狀態窗口,狀態窗口只有它的主人才能看到。
當然,覺醒方法不只有一種,那就是——契約。
與什麼簽訂契約呢?
不是公司、不是政府,而是──神明,也可以稱祂們為「星座」。
跟門一同出現的神秘超然存在,被視為在雲端俯瞰人類命運,如果有幸被某位神明撇見,就能和祂簽下契約。
除此之外?沒別的辦法成為覺醒者,而那些沒被星座選中,也沒有系統傍身的人,想從這個新世界撈錢,就只能去當搬運隊或礦工,但這些人沒資格分到門內的戰利品,靠體力賺日薪。
搬運隊是按天計薪,撇除雜七雜八的開銷,一天大概能拿到七千台幣。
會來做這工作的人,大多都沒有一技之長或生活走投無路、急需現金的苦命人。
我們這批人負責替覺醒者們運送五天份的糧食和補給品,一個人得扛少說90到 100公斤的物資,重得要命,雖然辛苦,可是老實說,哪裡還能找到一份七千塊一天的工作?
「喂,小子們快搬東西,別偷懶!」
「知道啦知道啦!!」
「該死。這東西真夠重的」
「嘶……嘶嘶。」
「呼!」
媽的,感覺腰都要斷啦!!
前往補給的路上,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雖然抱怨連連,但也沒有辦法,誰叫這次傳送門難度極高,霍爾亞之門是A級傳送門,據說各國政府集結數次獵人討伐隊,但都已討伐失敗為告終。
背著滿滿的補給包、移動不知道幾個小時後,終於抵達目的地,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建築內部映入眼簾。
昏暗的光線之間透露出的紋路,而在之中站著超過50人,他們不是背著背包,而是裝備著武器和盔甲。
由於長時間的長途跋涉,大家的體力早已耗盡,所有人都癱坐在地上。
「大家辛苦了!休息一下在走吧。」
剛過完休息時間,然而就在這一刻,未知的野獸發出的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出事啦!!」
隨著這急促的呼喊聲,眾人的視線望去,只見
一名獵人正神色慌張地朝我們跑來。
「怪物....很多..傳送門發生暴動…呃…喔……喔......」
突然,一頭外形像人的怪物沖出撲上他,獵人額頭上被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嘴巴開合幾下,卻再發不出聲音,眼神變得渙散,隨即倒地不起。
他離我有段距離,但飛濺的鮮血仍然噴到了我臉上,代表死亡的血腥味散開。
全場只靜止了一瞬,搬運工們還來不及染上懼色,怪物就從前方成群襲來,周圍瞬間炸鍋。
「啊啊啊啊,這裡就交給獵人吧,我們快逃!」
「嗚哇啊啊啊——!!」
「各位準備戰鬥!」
哭喊聲瞬間在後排之中蔓延開來,一位壯碩男子舉起了劍與盾牌,獵人們與怪物雙方交織在一起,陣形在霎那間崩潰,敵我交雜,一時間,休息地點成了血海。
開始有零散的搬運工往後撤退,似乎覺得至少要先保護好自己。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畢竟繼續待在這裡的話可能會被波及。
「喂!等…救命啊啊!!」
「不要怕迎擊!!!」
爆裂聲接連響起,後方傳來此起彼落的慘叫聲,我只是捂著耳朵,當作什麼也聽見頭也不回拔腿狂奔,轉瞬間,我逃到了空曠處,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到有怪物追上來。
所有怪物都將注意力放在獵人身上,等到情況有所好轉在回去就好。
沒辦法誰叫我太弱,在那個情況下,自己也別無選擇,大家應該心知肚明,況且當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逃跑。
冰冷的微風撫過臉頰,我在些微的喜悅、些微的罪惡感,以及難以言喻的情感之中,緊緊閉上眼睛。
「太可悲了……我…媽的!」
★◆★
「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
我在安全的地方待了兩個鐘頭,可是我不能永遠躲在這裡,繼續待著也八成難逃一死。
所以我決定回去看看情況,盡可能提高生還機率,運氣好,說不定能遇到生還的覺醒者。
沿著原路返回,這樣不知走了多久。
結果走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前面有一扇石門紋風不動擋在那裡。
碰到這樣奇怪的狀況,我立馬掉頭就走,不過原本走過路線神不知鬼不覺變成石門,我頓時愣住了。
「不會吧?騙人…路呢?」
我顫抖著手來回摸著眼前的石門,瞪著虛空好一會兒,但眼前的現實真的讓我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後方的石門卻緩慢開啟了,房間裡瀰漫著霧氣,這擺明了就是要我去送死啊。
「**媽……在跟我搞什麼玩笑…蛤?!」
我不由得爆了粗口,心臟彷彿被人拿著棍子猛烈敲擊,但我還是咬緊了下唇,因為我知道一直待在這裡的話,什麼事都辦不到,早晚都得進入房間內。
「反正橫豎都是死!」
我屏住呼吸,緊接著衝了出去。
【『霍爾亞之門的主人』注意到你。】
以及現實中自己的眼前,出現了藍色的狀態窗口,強烈的機械聲在腦海中響起。
這是BOSS怪物的信息,就在霧氣變得更濃的瞬間,甜美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唉…這是第幾波…你們人類還真是勤奮啊……算了。」
什麼意思。
霧中忽然浮現一雙紅色眼睛,令人毛骨悚然,脊背一陣發涼,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是某種無法招架的強大壓迫感,第六感告訴我有危險。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紅色的光線從我身前掃過,強烈的衝擊波襲向身體右半邊,整個身子就這樣被打得撞在牆上。
「嘔啊!」
隨著肺部的空氣受到衝擊擠出,我的身體急遽變得沉重,受衝擊而搖晃的視界。
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這裡失去意識,再撐一會兒就行了,艱難地調整呼吸。
「咳…咳,痛痛。」
嗆咳了好幾回,嘴裡吐出一些鮮血。
我全身因為被衝擊波打中而火辣辣地發疼,想摸右手卻連右手都沒有的感覺。
於是我看向右手原本在的地方,右臂自手肘以下被切斷,血液不斷從傷口流出,痛楚彷彿要喚醒我一般,告訴自己這就是現實。
「不……啊啊啊啊啊!!不要!!」
慘叫聲在霧氣濃烈房間中回蕩,轟隆隆隆隆──在聽見風聲呼嘯而過的同時,我能感到呼吸困難,眼前的景色變為一片鮮紅色。
我這才下意識望向自己的肚子上猛然出現一個大窟窿了,由於事情發展太快,大腦一片空白,當死亡瞬間真的來臨,眼淚不由自主地打轉。
真不想就這樣草草結束短暫的二十五歲人生,憑什麼自己要經歷這種事,無數的悲憤湧上心頭,二十多年的記憶在瞬間閃過腦海。
「我不想死……」
明明人生有很多事情沒做完,再一次,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贏…視野逐漸模糊,就在這個時候──滋滋滋。
【警告。警告。警告。】
【其他世界與門之間正在融合。】
【異世界『高傲與滅亡的邪神』察覺到你的存在,對你感到很有意思。】
看著憑空出現的訊息,我的視野也迅速變暗,失去了意識。
【你的靈魂被某個異世界星座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