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关河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乌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某种倒计时的丧钟。他环视着会议桌两侧肃立的男人们——这些平日里掌控着南湘庞大机器各关键节点的精英们,此刻脸上只剩下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凝重。
“先生们,”关河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轻易割开了沉重的寂静,“过去的一周,学院就像被扔进了高速运转的离心机。资源、人力、情报网……所有能动用的杠杆都压了上去,只为解决我们眼前的烂摊子。现在,我坐在这里,不想听任何废话,只想听到一些能让我眼前一亮的、实质性的进展。”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张面孔,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先是“07号”打捞驳船在太平洋深处上演的恐怖哑剧,接着是学生会长苏泠带着副会长楚熙玩了一出惊天动地的“人间蒸发”……这两记闷棍敲下来,整个南湘学院的高层几乎要集体去皓石塔前表演切腹谢罪。焦头烂额?这个词都显得太温柔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资料局的局长——一个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三件套西装,眼底却带着浓重青黑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他像一座移动的档案库,周身仿佛还萦绕着资料库里经年不散的羊皮纸和尘埃的味道。这一周,他确实是把家安在了南湘那号称能装下人类文明史的庞大书库深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随身携带的、用某种黑色金属加固的密码公文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容器内,一卷泛黄的旧报纸被真空封存,纸张边缘带着岁月侵蚀的脆弱毛边,但整体却保存得异常完好,仿佛时间在它身上打了个盹。
“校长,”资料局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处理古籍时特有的谨慎和沙哑,“在汇报之前,请您先过目此物。”
关河挑了挑眉,示意他呈上。
玻璃容器的密封装置发出轻微的泄气声。关河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如同对待易碎的蝴蝶标本,极其轻柔地将那卷泛黄的报纸抽了出来。纸张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像垂死之人的低语。
1895年3月14日,纽约《新闻晨报》(The Morning Journal)。
关河的指尖掠过粗糙的纸面,目光精准地落在资料局长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所点之处。
“V Avenue, New York. A Fire Occurred Last Night.” (纽约第五大道昨夜突发大火!)
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标题,带着百年前的油墨气息,扑面而来。
“想必您有所耳闻,校长,”资料局长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1895年3月13日深夜,纽约第五大道,尼古拉·特斯拉的实验室突发大火。火势极其凶猛,几乎将这位天才发明家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所幸未波及其他建筑。”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惊悚的语言。
“所以?”关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眼神深处已凝起一丝寒芒。他嗅到了阴谋和怪诞的味道。一份百年前的报纸,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时此地。
“纽约警署当时的初步调查结论是‘人为纵火’,但纵火者如同幽灵,始终未能归案。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最流行的阴谋论甚至直指特斯拉的死对头——托马斯·爱迪生,认为这是他打压竞争对手的卑劣手段。”资料局长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揭开尘封秘辛的沉重感,“然而,在当时,埃尔维斯学院——我们在大洋彼岸的‘兄弟单位’——的一份绝密内部报告中,却记录了几份被主流调查忽略的、来自火灾现场目击者的证词。这几份证词……相当离奇。”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有不止一位目击者在燃烧的实验室里,看到了某种……‘东西’。它并非火焰,也非浓烟。它附着在实验室里所有的电器设备上——嗡嗡作响的感应电机、噼啪放电的特斯拉线圈、指针疯狂跳动的电能仪表……它在跳跃的电流中汲取能量,形体如同流动的水银般不断膨胀、增殖,所过之处,金属构造如同蜡油般被溶解、吞噬。”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几个高层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仿佛那百年前的诡异景象正透过纸面渗入这间现代化的会议室。
“听起来像是吸多了大麻的醉汉,或者被火灾吓疯了的可怜虫的呓语。”关河冷冷地评价道,指间的烟灰无声飘落。然而,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锁住资料局长的脸。
“的确,在当时,这些证词被视为无稽之谈。”资料局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凝重,“但,校长,就在昨天,我们刚刚从深度昏迷中唤醒的几名‘07号’打捞驳船上的幸存者……他们的描述,与这份百年前的证词,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吻合’。”
“吻合?”关河的声音陡然下沉,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是的,”资料局长用力点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幸存者反复提及……‘活的金属’、‘吞噬电光的银色潮水’、‘从机器里爬出来的恶魔’……细节高度一致!”他指向报纸上那则火灾报道,指尖微微颤抖,“这绝非巧合!校长!‘07号’遭遇的,很可能就是当年在特斯拉实验室现身过的……同一个‘东西’!或者……是它的同类!”
关河猛地靠回椅背,深色的眼眸中风暴汇聚。百年前的幽灵,跨越时空,在太平洋深处重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任务失败或学生失踪了。这是足以撼动现有认知、捅破天的大事件!他缓缓闭上眼睛,指间的香烟无声燃尽,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如同祭奠的纸钱。
“查!”再睁眼时,关河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动用最高权限!我要知道那个实验室火灾之后,所有关于‘异常能量残留’、‘未知金属样本流向’的记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幽灵’的底细给我挖出来!”
————
未知地点,封闭房间。
意识如同沉入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的潜水钟,每一次上浮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颅骨内的钝痛。苏泠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带着繁复洛可可风格浮雕的天花板。金色的蔓藤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暧昧的光泽。
我在哪?天堂?地狱?还是某个暴发户的……情趣套房?
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格式化的硬盘,不仅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的,连“自己是谁”这个哲学问题都暂时宕机重启中。宿醉般的混沌感包裹着她。
她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软得像煮过头的意大利面,试了几次才勉强把自己从柔软的羽绒床垫里拔出来。靠坐在床头,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仿佛刚跑完一百场马拉松,连灵魂都被榨干了水分。
嗓子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砂纸摩擦着喉管。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眼神迷茫地扫视着这个房间。
典型的欧式奢华风格,但透着一股冰冷的、无人居住的空旷感。厚重的深红色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遮挡着可能的窗户,墙角的鎏金壁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这张大得离谱的床和远处一个模糊的梳妆台轮廓。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柔软的囚笼。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得如同冰泉击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一切的慵懒:
“醒了?喝点水。”
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从苏泠的肩侧伸了过来,稳稳地托着一只剔透的水晶杯,杯沿还氤氲着丝丝凉气。
“啊……谢谢……”苏泠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混沌的大脑还没完全上线,身体的本能让她对水源充满了渴望。她一边道谢,一边循着声音转过头——
下一秒。
“噗——!!咳咳咳咳咳……!”
她看到了楚熙那张近在咫尺、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冰冷、淡漠,黑曜石般的眼眸深不见底,正以一种审视猎物的姿态看着她。
巨大的惊吓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苏泠手一抖,水晶杯里的水泼洒出来,冰凉的液体溅在她裸露的锁骨和胸前的薄被上,激得她一个激灵。混沌的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深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祭坛!绳索!那冰冷的、带着施虐快感的触碰!那深入骨髓的、被强行唤醒的、灭顶般的屈辱与……该死的、违背意志的、身体深处的悸动!
“你……你你你……别过来!”苏泠像只受惊炸毛的猫,猛地向后缩去,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雕花床头板,试图拉开距离,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抗拒。
然而,更大的惊吓接踵而至!
身体的移动让盖在身上的丝绒薄被滑落了一角。一阵微凉的空气拂过皮肤,带来异样的触感。苏泠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轰!
大脑瞬间充血!
被子下面,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细腻的、泛着珍珠般光泽的肌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那惊心动魄的饱满弧度……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肢线条一路向下,隐没在被子的阴影里……
“啊——!!!”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愤欲绝的颤音。她手忙脚乱地一把将滑落的被子猛地拉高,死死裹住自己,仿佛那薄薄的一层织物是抵御恶魔的最后堡垒。雪白的肌肤因为极致的羞耻瞬间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
“我的……我的衣服呢?!”苏泠的声音带着哭腔,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死死瞪着床边好整以暇的楚熙。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某些限制级影片里,女主角在“事后”惊恐质问渣男的经典桥段。如果楚熙此刻再点上一支事后烟,叼在嘴角,露出一个慵懒而薄情的笑容,那画面就彻底完美了。
楚熙对苏泠的激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她甚至没有去捡掉落在柔软地毯上的水晶杯,任由那点珍贵的清水浸润进深色的绒毛里。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几缕柔顺的黑发滑过她冷白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凉薄到近乎残忍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戏谑和某种……回味。
“没办法,”楚熙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苏泠最敏感的神经,“那件衣服……湿透了。被‘各种各样的液体’。”她刻意在“各种各样”和“液体”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眼神还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泠死死揪着被子的、指节发白的手,以及她微微颤抖的、裹在被子下的身体曲线。
“为什么要在那里加重语气啊!!”苏泠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几乎要滴出血来,羞愤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她是在强迫自己回忆那些不堪入目的细节!那些在祭坛上,被欲望支配时……
“刚才真是了不得呢,奴隶。”楚熙仿佛没听到她的尖叫,反而向前倾了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那双深不见底的乌眸带着玩味,慢条斯理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当着苏泠的面,极其缓慢、充满暗示性地活动了一下那修长、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够了!别再说了!!”苏泠崩溃般地闭上眼睛,把发烫的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红得滴血的耳朵尖。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羞耻的哭腔。“把那些事……统统给我忘掉!立刻!马上!格式化!清空回收站!”她鸵鸟般地祈祷着,仿佛只要不去看、不去听,那些烙印在身体和灵魂深处的、屈辱又带着禁忌快感的记忆就能消失。
这女人……不!这披着美人皮的魔鬼!她绝对是以欣赏猎物的痛苦为乐的顶级掠食者!苏泠在心底绝望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