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接过侍从送来的茶水后，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向坐在正对面的女骑士。
这里已不是地牢，而是属于克莉丝汀的私人休息室，其位于城堡的一角，窗户外能看到铺满各种植物的花园，栽种的树墙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开来。
室内的装潢比较简陋，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拥有强烈的实用主义倾向。
克莉丝汀精致的眉眼紧锁着。
她保持这样的表情已经长达一分多钟，宛如一尊精心雕琢的石膏塑像。
这次的审问算是成功了一半，三倍剂量的吐真剂，即便那女人只是一头猪，也会把知道的事情转换成哼哼声说出来。
可惜的是，还没捞出更多的情报，那女人就把自己的大脑烧掉了。
洛基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毕竟他曾经也算是真理之手的高级人员，对组织内防止叛变与走漏消息的手段心知肚明。
之所以洛基能“叛变”后依旧安然无恙，便是因为当时的他太过强大——
再加上身为无魂者的特性，魅惑、暗示或催眠对他来说最多只是会稍微犯困的程度罢了。
“最起码我们在她的脑子烧掉之前，得到了一份真理之手残党和与其合作者的名单。”
洛基说道。
他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一些怪异的焦香味，间歇性地拍打着衣服。
“我们掌握了一些主动权……这不是挺值得高兴的事吗？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苦恼些什么？”
克莉丝汀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是缓缓移过深褐色的眼瞳，让视线在洛基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些事无关紧要。”
“无、无关紧要？”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洛基的表情一阵抽搐。
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群亵渎者可是要在凯撒尼亚搞些献祭仪式之类的东西，用来取悦他们信仰的主子们的。
但凡能成功一次，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灵魂之海的大君们可不都是像圣教会信仰的那几尊一样好说话，他们中的部分巴不得能将触须伸进现世，扩张属于他们的领域。
照理来说，克莉丝汀应该立刻行动起来，把亵渎者们一个个送上天才对。
她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消灭真理之手的残党只是时间问题。与之比起来，更重要的是你。”
难得的，冷面女骑士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你刚才在地牢里的表现比以往要积极许多。”
洛基的心脏停了一拍。
“啊，也许吧。毕竟我怕……”
“我没怀疑你的心思，洛基。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想要……让我忽略一些东西。”
洛基吞咽了一下口水。
除了重要的情报之外，那狗屎女人还说了一些洛基从来没和克莉丝汀交代过的往事，因此他难得举起鞭子，把那女人的脸抽得团团转。
该死的，死到临头了还要多嘴。
这下可好，洛基完全没有开口抱怨的机会了。
显然，女骑士被勾起了兴趣，她多管闲事的特性再度发挥了效果。
明明五年以来，她从不关注自己的这段黑历史……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了？
此刻如果拒绝她的话，女骑士大概不会介意把刚才审问女人的手段也用在洛基的身上。
“她说你偷走了诸多神器，是什么意思？”
“这个……”
“我知道你在给真理之手工作的时候，从各大势力手中抢走了不少宝物。”
克莉丝汀开始玩弄起她纤长且布满茧子的手指。
“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你抢走的，竟然都是一些……神器？难怪教会的人知道我跟你之间的契约后，会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啊。”
“……哎、哎呀，那时候身不由己嘛。你看，我现在不也金盆洗手弃暗投明，开始给以前的所作所为赎罪了吗？”
洛基汗流浃背了。
这就如同相亲对象是曾经同学的朋友，结果对方一见面就开始说些什么“啊，你就是那个谁谁说过把飞○杯带到学校装水喝的……”的可怕黑历史。
“比起这个，还是凯撒尼亚的安危更——”
“那些神器呢？”
克莉丝汀将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真理之手总部的废墟里可没有发现任何能被称为神器的东西，就连碎片也没有。你……你们把神器藏在哪了？”
“我说克莉丝汀。”
洛基叹了口气。
“这种事可不能胡乱猜测啊，会出人命的。”
“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按理来说，亵渎者们应该都会对你这种人尽量避而远之，而不是前赴后继赶来，不顾一切地试图杀了你。”
克莉丝汀支起下巴。
“除非你惹毛了他们信仰的主子……奇怪，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会让灵魂之海的大君们都视你为眼中钉？”
见洛基的表情变得不太对劲，她的嘴角便勾起肉眼难以察觉的弧度。
“回答呢？不用担心，你我的契约效力可是永远，除非我和你之间有哪个人先死了。”
洛基知道克莉丝汀想表达什么。
“大大方方说，我保得住你”——大概是这个意思。
所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洛基信任，那便只有克莉丝汀了。
纵使交情只有短短的五年，但两人之间却有契约相连，因此无论发生任何事，两人都无法背叛对方。
“你告诉我的事，我也会保密。”
“好啊。不过听完之后，你别揍我。”
洛基耸了耸肩膀，坦白道。
“实话说吧，我曾经抢……拿到手的神器全都被我弄坏了。”
克莉丝汀短暂地愣了一下神。
“什么意思？”
感受着女骑士灼热的视线，洛基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将之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仿佛那是一块一碰即碎的豆腐。
这是一枚寻常的、在街边小摊上都能找到的廉价饰品，由铁打造而成，除了长久岁月留下的痕迹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但即便如此，洛基也一直将其随身携带——和其他的物品一起。
“这是什么？”
“曾经是神器的东西。自那场仪式之后，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残留了。我当初拿到的所有神器都是如此。”
所谓神器，就是得到大君们赐福的物品。
其效果千奇百怪，但都是规则的体现，而且寄宿着大君们的意志，倘若将多件集中到一起，再辅以某种仪式，便能打开灵魂之海的通道，让某位大君的领域降临于现世。
真理之手的首席便是在执行这种仪式时，因洛基的干涉而失败，最终被坍塌的灵魂之海通道卷入导致丧命。
通俗点说，洛基的行为就像是在粪坑里点了一捆大炮仗，将灵魂之海搅得乱七八糟，连大君们都被吓得睁开了双眼。
也就只有他仗着无魂者的身份敢这么干了，换作寻常人，在被那些存在瞥视的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不过，克莉丝汀的下一句话，让洛基的精神一阵紧绷。
“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