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不一样……”

珣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将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揉出层层褶皱。

“哪里不一样?”

伊恩试图看清珣藏在刘海后面的表情。

“他们……都是因为珣贪吃才特意给珣留的,如果珣不贪吃岂不是连那一点留意都不属于珣了……”

珣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她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发丝垂落遮住眼睛。

“而且,珣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愿意和我一起玩。”

“所以,我想试试……如果不靠事务所的光环,能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

夜风忽然安静下来。

她突然用力攥紧衣摆,似乎要把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都挤压进那团布料里。

伊恩望着眼前这个总是默默吃掉所有剩菜、却连生日蛋糕都只敢偷偷切一小块的少女,胸口突然像被腰带勒住般发闷。

“珣,你听我说——”

他刚想开口,却见少女已经利落地解开了铁链锁扣。

——“哗啦!”

伊恩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猝不及防摔进草丛。

抬头时只见珣转身跑开的背影,她慌乱中碰倒的烧烤架在月光下叮当作响。

“等等!我还没说完——”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粉色腰带还挂在树上,而自己的裤子正缓缓滑向脚踝。

“淦!”

等伊恩提着裤子冲到后院门口时,早已不见珣的踪影。

只有夜风卷着半片烤肉包装纸,孤零零地飘过石板路,在他脚边打了个转,又百无聊赖地飘走了。

……

翌日清晨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你好……”

珣抱着崭新的飞盘站在休息室中央,指腹反复摩挲着飞盘边缘的防滑纹路。

“想要和珣玩飞盘吗?”

她昨晚对着镜子练习了四十三次这个笑容,现在脸部肌肉却僵硬得像戴了石膏面具。

“哈!”

豹耳少年触电般跳起来,游戏手柄摔在地上迸出电池,他连滚带爬地躲到盆栽后面,尾巴毛全部炸开,活像只被踩到的猫。

“老吴!老吴!”

猫系少女喉结疯狂滚动,四肢着,拱起背部,返祖成了棘背龙形态。

“斯哈!斯哈!不对!汪!汪!汪!”

角落里打盹的混血种也突然惊醒,本能地发出了叫声,他后退时撞翻整排文件夹,纸张雪崩般淹没了珣的脚踝。

无一例外,几乎所有人都本能地对珣感到胆怯而迅速逃开了。

珣站在原地,飞盘边缘不知何时被捏出了裂痕……

“珣这小丫头真可怜啊……”

不远处,伊恩仰头灌下一大口透明液体,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阳光透过玻璃瓶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像是要把他此刻复杂的表情也一并扭曲。

“老东西,大清早就开始借酒消愁?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从旁边伸来,精准地夺走了酒瓶。

蕾娜丝晃了晃瓶子,接着狐疑地凑近瓶口嗅了嗅,突然瞪圆了眼睛。

“*不明意义的怪叫*!这根本就是医用酒精!我说最近医疗室里那*女的怎么老是抱怨少了几瓶医用酒精!原来是你这老毕登干的!”

她的尖叫声甚至让整个事务所的玻璃窗都在震颤。

伊恩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这次是因为心虚——

“这是……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研究表明适量酒精能提升共情能力!我这是在尝试理解珣的……”

“理解个鬼啊!”蕾娜丝抄起酒精瓶子就要往他头上敲。

“口瓜!蕾娜丝说不过别人就要杀人灭口了啊!”

伊恩一个矮身躲过酒精瓶,接着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蕾娜丝鞋底踩碎地砖的声响。

两人追逐的路线堪称灾难现场——文件柜像多米诺骨牌般倾倒,咖啡机在混乱中喷出褐色液体,那只躲在盆栽后的豹耳少年刚探出头,又被飞来的靠垫砸了回去。

“伊恩!你这个老毕登给我站住!”

蕾娜丝的猫耳从发间炸出来,尾巴上的毛全部蓬开。

“你先把凶器放下!对了,你没凶……啊呸!我说的是你手上那个凶器!”

“*(不明意义的怪叫)*!”

伊恩一个滑铲钻过茶几,顺带顺走了一杯咖啡,只不过手臂在无意识间被尖锐的桌角划出了一道较深的口子……

最终他们在创始人画像前急刹,各自都喘着粗气,不约而同地在这里停下来歇息。

下意识看向画像,画框里的黑发青年戴着单边眼镜,对着镜头温和地微笑着,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

“天寒这小子……呵,还挺帅的……”

听到这句话,蕾娜丝突然安静下来,指尖轻轻擦过画框边缘积灰的角落。

“老东西,你知道吗?”

“你都不说我咋知道什么?”伊恩喘着粗气把裤子往上提了一下。

似乎回忆起什么,蕾娜丝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卷曲起来:

“体检报告里明确表示珣她体内有一部分灰狼血脉,所以其他成员才这么本能地怕她。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珣她本身身为暗杀者的气质……”

“那你呢?”伊恩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抖动的猫耳。

“你真当我是猫了?!”

蕾娜丝突然一爪子挠过去。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伊恩后仰闪躲的时候,本能地伸出手放在旁边的墙壁上以稳住身形,可这一次却恰好放在了画中男子的手上……

“不过,你为啥突然说这个?”伊恩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于此,蕾娜丝则开始用指甲轻轻叩着画像玻璃:

“怎么?我们的伊恩顾问难道不想帮帮她吗?”

“这,终究得靠她自己啊......”伊恩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

因为画中青年的微笑在阳光下实在是太过刺眼了。

闻言,她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断地用手指戳向画像中男子的领结:

“我们‘啥都干’事务所的创始人——天寒,也就是你的弟子,跟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

伊恩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睁开眼后又突然转身看向窗外。

只见珣正蹲在庭院角落,试图用碎肉吸引路过野猫。

可那些猫总是炸着毛逃开,导致只能看见她蜷缩的背影,就像是要融进墙角的阴影里一样。

“这事务所名字真挺别致的~”

伊恩突然笑起来,声音却有点哑,“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都被你们正儿八经的介绍给逗笑了~”

“呵……”

蕾娜丝把酒精瓶塞回了他手里,伸手揪住他腰间的肉。

“为什么取这名字?还不是因为他非要请教某个老东西......”

“还有,你能把你那粉色腰带换了吗?看着丑死了!”

伊恩无奈地耸耸肩:“怪我?我哪知道是谁干的缺德事,我现在也没钱买新的了……”

她轻挑眉头,忽的掏出一沓钞票:“……拿去。”

“……”伊恩顿时目瞪口呆,缓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蕾娜丝,你……”

“怎么?如果是想要谢我的话还是免了,肉麻得很……”

“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蕾娜丝你……”

伊恩忽的凑上去,她有些慌乱地退后半步。

“是不是变性了?”

“哈?!”

“不对!你是谁?为什么要伪装成邪恶银渐层?!你到底是谁?”

“你妈。”

“啊……爽了。”伊恩一阵心满意足,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

同时,远处传来飞盘落地的声音。

只见,珣望着又一次逃开的野猫,慢慢把脸埋进了膝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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