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父亲回来还有半天时间,足够他先回宅邸休息片刻。
夏洛特已经先行回到宅邸为他准备午饭了。
哎呀,这贵族生活确实也还不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都快被女仆养成废人了。
洛德双手抱胸,表情颇有享受的意味。
穿过花园时,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
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女性的尖叫。
洛德心里一沉,快步推开宅邸正门。
“发生什么事了?!”
面前是瑟瑟发抖的夏洛特和碎了一地的花瓶。
“对不起……洛德少爷。”夏洛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似乎在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是我没有休息好,我会赔偿您的花瓶的。”
少女马上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请您大人有大量,作为赔偿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完这句话,少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补充道:“对……对不起洛德少爷,我不应该把我本分内的事情拿来当做赔偿,仆人本就应该为主人献上所有的……”
“我……我……”
很显然,夏洛特的脑袋已经转不出什么能为自己辩解的说辞了。
“……”
夏洛特没有再说话,她已经认命了,接下来她只希望洛德能少抽自己几下。
但洛德还在被刚刚夏洛特突如其来的磕头吓得不轻。
“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你啊?”洛德连忙伸出手想将夏洛特扶起。
可当洛德的手刚碰到夏洛特肩膀的瞬间,少女就像触电般剧烈颤抖起来,她的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洛德想要亲手扶起她的这个动作比鞭打更让她无措。
“少,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洛特本能地后缩,结果被自己散开的裙摆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您自从生病之后就开始对我一直特别温柔,请您不要再这样玩弄我了!”
洛德伸到半空的手僵住了。
草,原主到底对她干了什么啊?!
“听着,夏洛特。”洛德蹲下来与她平视,尽量放轻声音,“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了。”
听到洛德的话,夏洛特的指节攥得发白:“您……要卖掉我吗?”
“什么?当然不……”
“还是说……”她的声音突然飘忽不定起来,“您实在看不惯我,终于决定要处死我了?”
“处死?”洛德不解。
少女垂落的右手悄悄摸向床底。
洛德看见了床底闪着寒光。
那是一把刀。
这是要和自己鱼死网破?!她要杀了我吗?!
洛德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少女的动作却让他彻底怔住。
夏洛特抽出的餐刀并没有对准洛德,而是猛地调转刀尖抵住自己的喉咙。
“与其在失去尊严的被处死,不如就让我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刀刃逼近夏洛特的喉咙,已经压出了细细的血线。
洛德几乎是扑过去的抓住她的手腕,两人重重摔在地板上,刀锋在挣扎间划破他的袖口,血珠溅在夏洛特苍白的脸上。
“你疯了?!听人说话啊!”
洛德怒吼。
夏洛特怔住了,她不是没见过洛德少爷发火,自从自己来到克雷斯特家当女仆有多少年了?大概十多年吧,这十多年来她每天都在被眼前这个男人折磨,不论是床上还是平日里的苦力劳作,只要有一丝不顺这男人的心,男人便会大发雷霆,自己就会遭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男人的怒火是可怖的,每当她看见洛德发火时她总是很害怕,久而久之只要洛德叫她的名字她就会浑身颤抖,像是一只任人割宰的小白兔。
可现在洛德夺过她手里的刀之后的怒吼却没让她有以前那种害怕的感觉,反而让夏洛特的心里涌现出了些酸楚。
洛德的腕口缓缓的滴下血液。
“您……流血了……”夏洛特呆呆地看着染血的袖子。
“小刀口而已没什么大碍。”洛德看了一眼伤口,这伤口和之前肚子上那个差得远了。
趁夏洛特精神恍惚,洛德一把夺过餐刀扔远,餐刀砸在墙上发出了“叮”的一声金属脆响。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虐待你了。”洛德扶额叹气,他不可能说自己的穿越过来的,万一当成异教徒被大火收汁了就完蛋了。
夏洛特跪坐在地毯上,耳中嗡嗡作响。
不会再虐待我?少爷的变化难道都是真的?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洛德流血的手腕上,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板上落出一朵暗红色的花。
“少,少爷……”夏洛特结结巴巴地开口,手指神经质地揪住裙摆,“我去拿医药箱……”
刚要起身,却被洛德按住肩膀。
“别动。”他撕下衬衫一角,随意缠在伤口上,“比起这个,你脖子上的伤更严重。”
夏洛特浑身僵直。
洛德的指尖轻轻擦过她喉间的血线,餐刀冰冷的触感还留在她的脖间,让洛德的手指更温暖了几分。
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扯疼了夏洛特,可这种生疏的温柔反而让她的心脏疯狂跳动。
以前的洛德只会用这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这还是夏洛特第一次感受到少爷双手温柔的触碰。
“疼吗?”洛德突然问。
夏洛特茫然地眨眨眼,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在洛德手背上。
她真的很想哭,无论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演的,她都想狠狠的依赖他,就算是片刻。
“为什么……”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为什么现在才……”
积压多年的委屈突然决堤,她想起被扒光衣服丢到宅邸外的那个雪夜,想起被锁在地牢的三天三夜,想起无数个蜷缩在衣柜里自愈心灵的黎明。
如果早点对我好一点……
如果早点……
她猛地咬住嘴唇,血液带来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不能哭,哭出声会被打。
可洛德却用手帕轻轻按在她渗血的唇上。
“别咬自己。”他叹了口气,将手帕递给夏洛特,“要咬就咬这个。”
夏洛特没有接过手帕。
她忽然抓住洛德的手腕,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过渗出血液那道伤口。
咸腥的血味在味蕾炸开,某种炽热的情绪在胸腔疯长。
少爷的血……是温热的。
和那些冷冰冰的刑具不一样。
“少爷你,真的变了呢。”
夏洛特仰起脸,露出十年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