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她绝对是骗子。
就像那个女孩一样,等我放下戒心的时候,就会毫不留情地再度暴起……再度袭击我!
想要尖叫着逃跑,可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身体里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洋馆已经回不去了,森林里也充满了危险,而闯入普通人类的世界……他们也只会将我视为怪物。
那还在害怕什么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像刚才那样,体验一次死亡的感觉罢了。
甚至搞不明白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这一次也是圈套,我还能再度睁开眼睛看清这个对我充满恶意的世界吗?
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与害怕,伴随着漫长的沉默和止不住的眼神闪躲,被她尽收眼底。
但是,那张脸上的笑容好像完全没有因为我的不信任而收起过一分一毫,柔和的目光几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有的疑虑,她歪了歪头,好看的金色眼眸弯成了月牙儿。
“你在担心我是坏人吗?”修女轻笑出声,眼神依旧温柔,“嗯……我的修道院虽然很小,也没什么人,除了只有一群可爱的女孩子们以外,就没什么别的珍贵宝物,不过呢,我那里倒是有很多很多自己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哦。草莓是女孩子们一起种的,很新鲜,蛋糕也是烤地很酥脆的,大家都很爱吃呢。”
草莓…蛋糕?
这个奇奇怪怪的词汇,本应该在我干涸的心底激不起什么浪花,可是眼下我却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话语,去想象她所说的那份甜蜜与美好。
我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残酷又绝望的地方,居然还有人会提起这样美好的东西。
这算什么?
最后的晚餐吗...是我的断头饭?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绝对是一个陷阱,她的话语漏洞百出,那身打扮也充满了涩...咳,不,是可疑。
可以说她整个人几乎就差把“我很可疑”这几个字贴在脸上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恰好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是她及时赶到救下了我?
总觉得她就好像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这个猎物上钩一样,和那群审判官一样的手段。
可是……
我的心却在此刻无可救药地动摇了。
根本不在乎她的话是真是假。
就算这只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我也会心甘情愿地饮下,哪怕只是片刻的甜美。
因为我实在太累,太饿,太冷……只想找个地方,能让我暂时待着,能为我遮风挡雨。
那位修女姐姐见我犹豫依旧,却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我的回答,等待的间隙中,她脸上那份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微笑始终如一。
“......”
于是,在她那双和善的金色瞳孔注视下,我颤抖着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沾满泥污的小手,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温暖在两只同样柔软纤细的手掌掌心中传递,她比我稍大一些的手指中却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薄茧。
随后她小心翼翼却又坚定地,握住了我,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走吧,”她轻声说道,也许是错觉,我居然能感觉到她声音中那股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
那张带着狡黠笑意的面孔,就像是一个终于把受伤的小猫拐回家的小女孩。
“我们回家。”
家……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个一度离我无比遥远的词,竟让我久久地怔住了,眼眶无法抑制地泛红。
她的脚步像是故意为了配合我而走得很慢很慢,逐渐带着我走出了这片见证了我所有罪孽的森林。
清冷皎洁的月华洒在我们身上,拉出一大一小的两道影子。
——如同母亲带着不成熟的女儿那般。
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天堂还是更加绝望的深渊。
但至少在这一刻,从她手心传来的热量,在这冰冷的夜里久违地让我温暖了几分。
◇
来自黄昏的血色尚未完全凝固,夜的帷幕却已急不可耐地降下。
地平线的那头,太阳即将彻底坠入永夜之国。
然而在这一刻,这片地狱般的景色中却涌现出一个不和谐的身影。
格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下是逐渐变得粘稠的血泊。
他没有死。
断手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用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强撑着,将气息压了下去,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声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确认那个银发女孩的气息已经离去。
像一头狡猾的鬣狗,侥幸装死躲过了这场狩猎那样,他耐心等待狼王结束了这场盛宴之后,方才有了一线生机。
这一次,幸运女神站在了他这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痛苦而扭曲的嘶吼,失去了双手,就连想要站起来都是奢望。
虽然流血已经止住,但是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血液,他脸色早已变得苍白,视野也更加模糊。
他必须活着。
求生的本能推倒了一切,包括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也被暂时压了下去。
他费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确认着周围的惨状。
那个魔女杀手和猎魔人的下场最为凄惨,他们被当成蝼蚁一般地碾碎,最后化作了两滩无法分辨形状的鲜红肉泥,唯有那柄染血的巨斧和破碎的镜片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苍蝇们像是环绕尸体的乌鸦一般围住那两团污秽之物,享受着它们的晚餐。
他把目光转向了以及那个被近乎透明丝线吊在半空,生命正缓缓凋零的小花朵。
属于他的女孩,他的所有物,他的玩物。
他的xing奴。
提亚还没有死,她那颗被吊起来的头颅还惊愕地看着自己,只是那双平时总是让他感到愉悦和妩媚的眼睛里,生机正在不断流逝。
她的头颅与身体被无数肉眼不可见的丝线分别吊起,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一具被提起来的精致人偶。
看着他的醒来,女孩的小脸上却慢慢凝聚起惊恐与不解,明明是同伴……可她为什么要用那样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曾用这双漂亮魅惑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猎物,还成功将其击杀,可如今,她成为了那个被狩猎的存在。
——这是魔女的报复。
因为提亚割下了魔女的头,所以她就以牙还牙,用这样的手段折磨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就像是还没长大喜欢作弄别人的小女孩,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就要加倍奉还。
作为教会的审判官,他本该让陪伴了自己这么久的女孩安息,为她完成一场标准的葬礼以后,带着同伴们的执念继续走下去,或是苟且偷生,或是伺机再度袭来。
然而盯着自己女孩那样的惨状,他却双目猛地瞪大,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心中的某种欲望在不断加大。
“啊......!”
从格兰的喉咙里,却爆发出一声压抑的,介于兴奋与恐惧之间的古怪声响。
——花朵果然在快要消逝的时候才是最甜美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向缇亚那具尚在抽搐的无头娇小身躯,失去双手让他的走路姿态变得扭曲可怖。
“真是的,任务失败了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三个好手……”他一边表情猥琐,一边用力运用为数不多的魔力去解开自己的裤子,他已经忍不住了,“不过,反正你也要去见我主了,也不算浪费吧,我乖乖的小猫咪?”
一旁提亚的目光愈发地惊恐地看着这个收养了自己,即是她的养父,也是粗暴地占有了她的男人,停在了她不远处的无头身体面前。
提亚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男人的搭档,她一下子读懂了了他眼中的欲望,那是比死亡更让她感到恶心和害怕的东西。
在她那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中,那个高大的身影逐渐化作了野兽,对着她失去联系的身体不断进行着某种粗暴的行为。
她想尖叫反抗,但被无形丝线束缚的身体和被割裂的喉咙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在她的脸颊上流出骇人的血泪。
原来魔女之所以还不让她这么快死去,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令人作呕的一幕吗!
无力阻止,因为她很快就要彻底凋零了。
唯有那个男人的喘息粗重而污浊,在这片血腥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短暂而丑陋的发泄中,格兰的脑海却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了这场惨剧发生之前。
——回到那个纯白的神明降临的瞬间。
光是想起那番场景,他就感到心头止不住地颤抖,呼吸也几乎快要停滞了。
可是那份害怕与敬畏,在眼下却反而成了他这份野蛮行为的催化剂。
“呵……呵呵呵……”
从格兰的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惊骇笑声。
他活下来了。
因为第一个倒下去,所以被那个纯白的少女完全无视,活下来了。
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子那般,根本没有被放在眼里。
这种屈辱像毒牙那般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欲望,疯狂地发芽,开花,最终结出无尽沉沦的果实。
“银色头发的……”他舔舐着干裂的嘴唇,满是怨念的眼中盛开着疯狂的恶毒之花,“魔女……”
他低下头,看着身下根本不会动的无头躯体,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身体的动作愈发剧烈。
他甚至能想象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
可是几乎是同时,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那时候那道冰冷的视线,明明还是那个模样,可是只是一瞬间,那个不知道怎么复活的少女,那副胆怯而懦弱的模样,转眼之间便消散无踪。
少女紧闭的双眸,睫毛微微颤动。
——然后,缓缓睁开。
从那
瑰丽的紫色眼眸中散发出的威严,简直如同神明俯视凡尘!
可少女却宛若要在奔赴一场约会那般,提起裙摆轻轻地微笑着,雪白的银发迎风飘扬,瞬间夺走了整个世界的光采,让太阳也为之黯淡,让世间万物都为之炫目。
她只是那样自然地,朝他们走来。
少女轻点足尖,所到之处,花草枯萎,无数的白鸢尾破土而出,绽放。
它们瞬间便吞没了草地,将这片杀戮之地变成了一片纯白的花海。
无尽的花朵散发着柔和圣洁的银光,可那将世界渲染成一片梦幻的银白光芒,在他们眼中却宛如死神的降临,吞没了他们所有人的视线。
所有人都被拉入了那个月下的世界。
随即被无尽的黑潮吞噬。
“不懂得怜爱花朵的杂碎,将由妾身来毁灭。”
——沐浴在银白花海中的魔女轻声低吟。
.......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了。
他要得到她。
他一定要得到她。
他一定要得到那个如神明般高高在上的魔女!
他不光是要杀死她那么简单,他要将她从那圣洁的云端之上狠狠拽下,用最污秽的方式审判她,让她那双总是充满高傲的紫眸里,倒映出自己丑陋的身影。
绝对要让她在自己的身下哭泣求饶!
“得先回去,找苏尔缇娜大人....请求援助了。”
“等着我……”他对着魔女消失的方向,发出了低沉的低吼,“我一定会……抓到你。”
月光下,没有身躯的女孩眼中逐渐黯淡,此处存在的,唯有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